她，笑了。</p>

*** ***</p>

允洛在校门口等了很久。</p>

出校门的人越来越少，三三两两，言笑晏晏或追追打打。斜路两旁是葱郁的植物，法国梧桐，枝繁叶茂，过滤空气中的余热，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映下点点光斑。青草的气息，在夏日的午后缓慢挥散，格外沁鼻，令人心安。而她此时心里只剩焦急与不耐，觉得空气板滞闷热，汗水浸润脸颊与手心。往校园里看看，再看看，还是没有他的影子。</p>

圣熙每天都会等她放学的。</p>

天空从温润淡蓝渐渐变成晚霞铺天。爸爸来接她。</p>

“圣熙还没有出来！”</p>

她眼睛都急红了，不肯走，巴巴地往校园里望。</p>

爸爸接过她的书包，摸摸她头：“熙熙已经回家了。”</p>

回到家，妈妈替她开门。门扉开启，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允圣熙。电视里在播《机器猫》。</p>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看的。</p>

允洛硬生生愣住，直到允圣熙突然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冷漠的神情。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的眼神怔住她。下一刻，他调转视线，重新盯住电视机，不再理会她。看到搞笑处，还不忘爆出一阵笑声。</p>

被忽视的酸涩感在她心里迅速蔓延。脑子里瞬间烧起一把火，她生气地走进玄关，踢掉鞋子，赤着脚奔过去，指着他鼻子问：“你为什么没等我？！”</p>

他抬头，看她一眼。由冷漠变为愤怒。他忿忿地盯住她。</p>

她愣住。</p>

他突然丢下遥控器，擦撞着她的手臂，跑回房间。</p>

这是姐弟间第一次吵架。</p>

父母拿他们没办法，怎么劝、怎么哄，还是无济于事。</p>

冷战一月。</p>

两个人再也不一起上学，回家也是一前一后进门。有几次倒是一起回来的，可在玄关，他们为了抢着先换脱鞋，竟然差点打起来。</p>

“允洛，让让弟弟！”</p>

妈妈说，很严肃。</p>

允洛第一次没有听妈**话。</p>

这一天晚上，允洛即将进入梦境，忽而听到下铺不寻常的动静。</p>

她下意识坐起来，脑袋探下去，看着侧身而睡的圣熙，不禁有些担心。可她等了一会儿，那古怪的声音没再出现。</p>

她“嚯”地缩回身子，躺回去，脸气呼呼地嘟着。</p>

可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响起了，而且，越来越清晰。是咳嗽声。</p>

她爬下来，跪在允圣熙床边，拉他的被子。</p>

“圣熙？”</p>

没有回应。</p>

“……”</p>

突兀地，周围陷入一片古怪的沉静。</p>

窗外，隐约的蝉声。</p>

下一个瞬间，咳嗽声再度响起，又一次打破沉寂。</p>

她“倏”地一声掀开他的毯子。</p>

面前的景象，吓得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p>

允圣熙缩成一团，紧紧握着的拳头，抵住嘴唇。</p>

而他的唇，正哆嗦个不停。</p>

“圣熙？”</p>

她的声音，颤抖，不能自己。</p>

她伸出手，碰到他的肩。他浑身冰凉，额头却烫得吓人，脸颊泛起病态的绯红。</p>

他额角的冷汗滴到她手背上，她一激灵，同时回过神来。</p>

她趔趄着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圣熙他……发烧了！爸爸！圣熙他……”</p>

全家人都守在医院长廊上。</p>

她从没有看过爸爸像现在这样，满身颓意。</p>

他坐在椅子上，脸埋进摊开的手掌。</p>

妈妈也是愁容满面。</p>

她坐在妈妈腿上，一直，一直盯着那个亮着红灯的地方，隔很久才敢眨一下眼，深怕自己会错过什么。</p>

那是急救的灯，她怕它灭，更怕它亮着。害怕无济于事，于是她只能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p>

妈妈抱住允洛，几乎要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这副瘦削的肩膀上。</p>

而她，茫然地思考，脑中迷蒙一片。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眨不眨地看，酸涩的眼角流下泪来：“……我以后，再也不和他发脾气了。你叫他别睡……好不好？”</p>

没有人回答她。</p>

只有穿堂的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让她觉得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