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就活在这些虚假里,他却尚不自知。
夏大学士冷冷地道:“将遗诏写好,你们父子就能团聚,将来端王登上皇位,我还会保举你入阁,传我衣钵。”
若是不然,欢哥就会死,五弟就会死,他也会死。
姚宜闻半晌才回过神来,“能不能保我儿平安?”
夏大学士按捺住心底浮起的冷笑,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那是旁人的子嗣,真是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前程。
“自然。”
“我女儿女婿呢?”姚宜闻抬起头,“端王爷继位,我女儿、女婿会如何?”
夏大学士叹口气,“立场不同,更何况崔奕廷一直针对端王,不过看在你立了大功,我可以在端王面前求情。”
这是搪塞他的话,他写了这遗诏不知能不能保欢哥的平安,却给姚氏一族冠上了谋逆的罪名。
崔奕廷是皇上信任的重臣,端王继位崔奕廷会如何不言而喻。
他不能这样,就算他要救欢哥他也不能这样,更何况还有婉宁,他是欢哥的父亲也是婉宁的父亲。
想想这几年他做的荒唐事。
从家里到朝堂,被人耻笑的模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因为愧疚不能入睡。
人要堂堂正正地活着,他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沈氏嫁给杨敬的那一日,他坐在屋子里听到喜乐的声音,就想起和沈氏成亲时的情形,他本来应该父慈子孝,夫妻和顺,儿女绕膝,却落得那般结果。
他已经错了。
不能一错再错。
否则就算苟活于世又有何面目去见婉宁。
姚宜闻一直游移不定的心,在这时候却坚定下来。
他怕死却不能为了保命什么都不顾,他科举入仕不是为了做个乱臣贼子。
姚宜闻放下手里的笔,整了整衣袖,抬起头看向夏大学士,“我不能写这份遗诏。”
夏大学士顿时惊诧。
姚宜闻本来已经同意了,却为何在这时候改了主意。
夏大学士咬着牙,“你可想好了。”
姚宜闻点点头,“我想好了。”
都该是父亲教女儿,他却还要婉宁来教他。
蓟县有了疾疫,婉宁立即让人去买草药,还出城去看疫情,京中的草药被达官显贵一抢而空,婉宁想了法子将让京中的内眷也纷纷开了药棚去施药,他都惊诧,那孩子做了这样的大事。
他这个父亲,却一无是处,只是空会读几本书而已。
夏大学士瞪圆了眼睛,“我就没有见过如你这般蠢笨的人,你这是不想活了不成?”
姚宜闻嘴边浮起一丝惨笑,他还能怎么样呢?坐在这里想了半日也没有权宜之计,既想要做个父亲又想要做个忠臣,若是剁了双手能换来孩子们的平安,他也愿意去做。
一个父亲什么都没为子女他有什么立场去说话。
婉宁已经疏远他。
他却还要站直了身体,将自己摆成父亲的模样。
他明知道他已经不配做一个父亲,可他还要这样……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能遮掩,就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他觉得早晚,他会想到法子补偿。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他眼前。
虽然这不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好主意来帮他自己和整个姚家渡过难关,可是他总有最蠢笨的方法,用这条命相搏,只要他不答应,姚家就不会跟谋逆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