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言有些骇然,老太太该不是搞情报工作的吧?李老太爷知不知道老太太手里有这份东西?
不过,老太太送来的这份东西,的确帮了李谨言大忙。
用了几天时间,李谨言将布庄和染坊掌柜送来的账册和老太太给他的册子一一对照,发现布庄实际上并不如他想的那样赔钱。土布的确比洋布贵上一些,可李家几十年上百年经营下来的老字号,也有固定的客源,再加上李家爱国商人的名号,生意还是有得做的。李家的二老爷李庆隆没死前,已经想办法减低土布的成本,布庄难得有了盈余,却治标不治本。李庆隆死后,等到李庆昌一接手,布庄的生意立刻急转直下,月月赔钱。李家手底下的生意,还是用着祖辈传下来的老一套,家长式的管理和经营,就算不赔钱,很难再有更大的发展。李谨言相信,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连老本都得折进去。可他刚接手,也不好大刀阔斧的改动,要是现在就让一些人“被下岗”,准得出乱子。
合上账册,李谨言揉了揉太阳穴,这也是块烫手山芋,可他自己要来了,就得想办法经营下去,还要经营好,至少不能让人说李庆隆和他是老子英雄儿熊包。
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喝在嘴里,涩涩的发苦。李谨言却精神一振,拿起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枝儿端着特地吩咐厨下熬好的补汤走进来,就见李谨言在奋笔疾书。连忙示意身后的小丫头等在门外,自己放轻了脚步,走到桌边,放下托盘,将汤盅的盖子掀开,舀出了一碗汤。
李谨言抽抽鼻子,抬起头,裂开嘴,露出一个苦笑,“枝儿,能不能别再给我熬汤了?再补,我就要补出鼻血了。”
枝儿连忙呸了一声:“少爷,你胡说什么呢。汤是夫人吩咐厨下熬的,你要是再敢偷偷给倒了,我就去请夫人来。”
李谨言无奈了,只得放下笔,端起碗,一饮而尽。好在汤碗不大,补汤里的中药味道也不像之前那么浓。
枝儿不顾李谨言哀怨的眼神,又给他盛了一碗,探头看了一眼李谨言写在纸上的字,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钢笔,啧啧称奇:“少爷,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寻了老爷这支笔出来?夫人之前还问呢,说你的字写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就是洋人用的笔?这么个杆子,也能写出字来。”
李谨言正喝汤,听到枝儿的话,呛了一口,枝儿连忙给他拍了拍背,李谨言摆摆手,示意他没事。枝儿刚才也是随口一问,这一打岔,枝儿也就忘记了刚才的话。
李谨言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多亏他在书房里找到这支钢笔,字迹的事情勉强还可以蒙混过去,也亏得二夫人相信他。
枝儿见李谨言把汤都喝完了,满意的离开了书房。李谨言摸摸有些涨的肚子,站起身走了几步,觉得不是那么涨了,才坐下,在纸上重新开始写起来。
第二天,所有染坊的掌柜都接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命令,收集市面上所有的红色染料,尤其是国外传入的,都要想办法买到。
掌柜们开始还奇怪,后来一拍大腿,着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少不是要和楼少帅成亲了吗?据说大帅府都在准备聘礼了。三少这时候找红色染料,莫非是为婚礼做准备,染些鲜亮的布料?”
虽然有些牵强,可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于是,凡是北六省内的李家染坊和布庄,都开始行动起来。李家的布庄不卖洋布,却没说不用洋人的染料,关北城是北六省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之一,城里有不少洋行,李家放出了消息,立刻就有不少洋行买办主动找上门来。李家的掌柜们到底是做生意的老手,李谨言只让他们找红色的染料,他们却不只盯着一种,也是为了避免这些洋行买办故意提价。阴差阳错的,这种行为却帮李谨言打了掩护,直到磺胺问世,外人还不清楚,这种药竟然是一种红色的染料合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