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你不造反,真的可惜了。”
……
渭河,是上谷郡与楚国国境现如今的分割线,也是燕楚双方军队犬牙交错的地方。
燕人会冒进在渭河南岸筑造一些小堡寨,同样的,楚人也会在渭河北岸也建造起一些相似的军堡。
平西王爷当年在翠柳堡当守备时的故事,一直在双方军队之中流传,鼓舞着现如今的双方军队下层小校尉级别的将领们一次次地铤而走险。
马阳,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是楚国皇族禁军下的一位百夫长,但实则他手底下,现在也就二十来号人,因为在之前,他还仅仅是一个伍长。
但他却果断地过渭河突击,斩杀了两个燕军哨骑,以此为军功得以升官。
现在,他奉命带着手底下新补充的人,在渭河北岸建造了一座小堡寨,还不是严谨的砖石结构,很多地方是以土块堆成外加木板的支撑;
防御力,可谓低到可怜,只能充当一个前哨站烽火台的作用,且堡寨后一直停着两面竹筏,方便随时跑路。
黄昏时,
马阳正斜靠在小军堡的垛子上,嘴里咬着一根草茎。
下面的人,正在忙活着,尽可能地给这座不是很巩固的堡寨再增添一点抵抗力;
当然,这是奢望,一旦这边的燕人打算拔除自己这根钉子,他们除了马上点起烽火撤回对岸,别无二选;
留下来,就是等死。
哪怕对岸有自家兵马可以很快来支援,但马阳依旧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一战之力。
他运气很好,带着原本手下的五个袍泽,斩杀了两个燕军哨骑,手下人,两死两伤,但也算是赚的了。
但他运气又不好,恰好赶上了一位昭氏年轻小将领刚被燕人突袭吃了个大亏,使得其成为了自己的衬托。
所以,他虽然升任了百夫长,但填充到他手底下的,就二十个老弱辅兵,压根就没半点大楚皇族禁军的精锐模样;
更是被派遣到了渭河北岸来筑堡,分明是往虎口里送。
不过,马阳也清楚,这还得感谢皇帝陛下近两年大肆提拔寒门黔首上位,贵族老爷们的气焰早就不复当初了,要是搁当年,哪怕你没去和贵族老爷作对,但贵族老爷一旦觉得你碍眼了,凭昭氏的这面大旗,哪怕只是个旁系子弟,也能将自己轻易拿捏死。
现在,至少还不是完全没退路,这也不是绝境,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至于说下面这帮继续在夯实堡寨的手下,
马阳也没去阻止他们,因为他清楚,这帮人身处于北岸,本就提心吊胆着了,添一块砖堆一把土的,能让他们内心的“堡寨”更稳妥一些,不至于完全崩溃。
毕竟,
谁叫现如今是燕强楚弱的局面呢!
且谁都清楚,自家现在面对的渭河北岸以及上谷郡的燕军,更远到镇南关那里的燕军,可是那位大燕平西王爷的嫡系啊。
马阳默默地从袖口里取出几片薄荷叶,然后找了张纸,将薄荷叶卷入其中,用口水粘粘,再凑到身前刚刚升起的一座小火盆前,点燃。
随即,
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斜靠在垛子前,吸了一口。
“咳咳…………咳…………”
呛,依旧很呛,整个肺部一时间都充斥着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很痛苦,
但他也慢慢地习惯了。
相传,
平西王爷就喜欢在指挥作战时,手里夹着一根这个;
抖一抖灰,
强虏灰飞烟灭。
马阳清楚,楚军中现在模仿这个的,很多。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是真的被那位大燕王爷给打服气了,而且那位王爷还是黔首出身,这就更能引起楚军中下层士卒尤其是军官的共鸣了。
只是,
马阳不清楚的是,平西王爷那里头包着的是烟叶而不是薄荷叶,且就算烟纸,也是由平西王府下一个小作坊特意做出来带滤嘴的。
不知情只是单纯地在模仿的小堡寨百夫长马阳,
对着西下的夕阳,
又抽了一口,
换来更为剧烈的咳嗽。
……
“咳咳………咳………”
“这个,不要学。”郑凡看着因为抽烟而咳嗽的皇帝说道。
皇帝手里还夹着烟,摇摇头,道:
“以前就好奇你抽这玩意儿,结果你说对身体不好,我也就不试这个了,用鼻烟壶也挺好。
现在既然知道了我没办法……”
皇帝本想说,他岁月可能不多了,也就不存在什么惜身不惜身的了。
“这玩意儿,能提神就行。”皇帝提醒道,“等我回去时,你得让我多带一点儿回去,然后每个月都派人往京城给我送。”
“这个会上瘾。”
“这个总比五石散好吧?”皇帝反问道。
郑凡点点头,吸烟有害健康,但和乾国盛行的五石散,也就是重金属中毒比起来,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从内库里拨银子来采购你这个,成不?”
“没这个必要,不值钱。”
“行吧,占你便宜,我挺开心的,难得的能有一次………”
“军饷补我。”
“……”皇帝。
这时,魏公公走了过来,小声道:“陛下,这个也穿上吧。”
“朕再穿上这个,就连道都跑不动了!”
皇帝极为抗拒地说道。
“陛下……”魏公公很是为难。
“层层保护之下,朕怎可能这般倒霉,你说是吧,郑凡。”
皇帝看向站在身边的郑凡。
而站在郑凡边上的阿铭听到这个问题,嘴角露出了些许无奈的弧度。
“姬老六,听话,穿上,战场上,再倒霉的事儿我都遇……见过。”
“陛下,咱们就听王爷的吧。”魏公公赶忙劝谏道。
皇帝无奈,只能又在身上批了一层皮甲。
皇帝里头穿了类似金丝软猬甲一类的护身之物,然后还有内甲,再套一层燕军制式的轻甲,等到再覆盖上一层皮甲后,
本就身体很虚,
东巡途中因皇后娘娘而变得更虚的皇帝,
只得双手撑着膝盖,开始喘气。
“郑凡,我大燕的军队要是都穿成这样,能打仗么?”皇帝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我大燕军队要是都跟陛下你一样,压根就不用打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陛下知道我大燕每一路燕军之中都有陷阵营吧?”
“这自然知道,这是我燕军传统。”
“陷阵营士卒,下马步战,人人能批重甲鏖战至少五个来回。”
“我大燕能有这等虎贲之士,朕……朕心甚慰……呼……呼……”
这时,
两个画师架起了画架子,坐上自带的折叠板凳,面向皇帝和王爷,开始作画。
皇帝见状,下意识地挺起了身子,王爷无奈,伸手自后头提起皇帝的腰束,帮其分担点重量。
不仅如此,
皇帝还下旨道:
“给朕画得英武一点。”
意思是,皇帝允许你们做一些艺术加工,至少不能看起来和身边这姓郑的差距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