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胃口大好,宋氏便略放心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昨日夜里谢姝宁大哭不止的模样,她便又觉得心里似有猫爪挠个不停,疼且痒。她微微蹙眉,端起茶盏漱了口,同谢元茂道:“昨日那位李妈妈,继续留在阿蛮身边怕是不大合适。”
她只说李妈妈不适合留在谢姝宁身边,却绝口不提李妈妈要将谢元茂带走的事。谢元茂听了,倒是长舒一口气,便道:“岂止不合适!虽说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可胆敢辱骂小姐,便是直接打死了也是该的!不等午时,我便让人将她打发了。”
“可……到底是她好心拨给阿蛮使唤的人,我们岂好就这般驳了……”宋氏欲言又止,索性拣了帕子为谢姝宁擦拭起嘴角来。
谢元茂闻言只觉得宋氏话中带着心酸,又觉得陈氏怕是明知李妈**性子才故意将人拨到芝兰斋里来的,登时对陈氏多了几分不喜,对宋氏多了几分愧疚。
与此同时,谢姝宁却也是头一次从自己母亲话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她吃着粥,开始心不在焉地思量着宋氏方才的那句话。
若是不注意,她定然也只会觉得母亲是本性使然才会说宋氏好心这样的话。可如今她非幼童,所思所想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方才只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母亲就算真的不通内宅之事,缺的应当也只是实战而已。毕竟身边有个江嬷嬷服侍着长大,又岂会一点不教母亲?
父亲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种时候,母亲将自己放得越低,说的话越显然心酸无助,父亲便越会将心偏向他们这一边。
她并不能肯定母亲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她只知道,母亲若是能一直如眼下这般行事说话,对他们只有益处。这样,便已足够。
一边用调羹不紧不慢地吃着粥,她一边望向了不远处搁着的一只白地粉彩赏瓶,上头绘着折枝牡丹纹,其间西蕃莲跟莲花纹又紧紧交错蜿蜒。这些粉彩的花纹,便像是如今他们所处的环境一般。看似杂乱无章,可一旦找到了其中的关窍规律,剩下的就都迎刃而解了。花纹的排列走向,原就稳固有序,因而她一步步要走的路也绝非乱来。
先是粥,让谢家的众人看清楚,三老太太跟陈氏是有多不喜他们。
紧接着便是在阻了陈氏那点小手段的同时,将李妈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论如何,李妈妈都会被从她身边打发走。她的确想要好好折腾折腾李妈妈来消气,可那些事毕竟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而今更重要的事还摆在眼前,早些将李妈妈这样的人打发得远远的反而更好些。故而她毫不犹豫地便那般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