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如今也不得不洗手做羹汤，缝衣拆被，精心护养的十几年的手短短月余便粗糙，随着天冷更要红肿冻裂。</p>
怡春堂三个字让陈四夫人神情一怔，将冻疮膏给了女儿们，自己走到陈老太爷身边。</p>
“父亲，您看这是什么意思？”她低声问道。</p>
怡春堂虽然说是江州程家的产业，但谁也知道那曾经是属于皇后娘**。</p>
很难买到的膏药入冬就及时的送来了，如果说没有皇后娘**准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p>
“好意。”陈老太爷说道，“她待你三嫂和丹娘一向如此。”</p>
“三哥那房也算是安心了。”陈四夫人说道。</p>
陈老太爷收势起身，陈四夫人忙递过来手巾。</p>
“你三哥能决然赴死。”他说道，“心里大约也就是知道身后事有人管。”</p>
陈四夫人点点头，又轻叹口气。</p>
“祖父！”</p>
门外有声音唤道。</p>
陈四夫人抬眼看去见陈丹娘在门外笑眯眯的探头。</p>
“丹娘啊，快来，今**姐姐熬了羊汤，来喝一碗暖暖。”她忙招手笑道。</p>
如今其他人家都对陈绍妻女嫉恨不理，作为叔叔婶婶，心里怨愤的是陈绍，并没有冷落其妻子女们。</p>
陈丹娘摇头。</p>
“谢过婶婶。”她说道，“我吃过了，我是来找祖父的。”</p>
她说着话晃了晃手里的长弓。</p>
陈老太爷含笑点点头，取过大袄穿上。</p>
“…..丹娘真不错，一日一日的坚持下来了。”他赞道，一面走出来。</p>
“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陈丹娘说道。</p>
“隔壁村子里有个老兵将，我托人和他说了，让他指点指点你。”</p>
“那太好了，谢谢爷爷。”</p>
一老一小欢快说笑声渐渐远去了。</p>
“真是没想到丹娘竟然一点也没变。”陈家女儿说道。</p>
陈四夫人回过头，看着家里几个女儿都看向外边。</p>
是啊，真是没想到。</p>
父亲谋害太子而死，自己也曾经是太子妃，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族里一些女子受不了上吊了，而她这个最直接的罪责干系人却平平静静，该吃吃该喝喝，说说笑笑玩玩闹闹，一如以前。</p>
“心里苦也不一定要被人看到。”她说道。</p>
“可是强颜欢笑也瞒不住人的。”女儿们说道，“丹娘这样子，是心里真的没事呢。”</p>
“怎么会没事。”陈四夫人叹口气说道，“一辈子算是毁了。”</p>
说到这里神情更悲伤。</p>
毁了的何止丹娘，他们一家人，她的子女也都毁了。</p>
就算有皇后的好意关照，但人生又不仅仅是吃吃喝喝。</p>
不止儿女还有子孙，想到子孙更是悲从中来，女儿们儿子们都被退亲，亲都结不了，哪来的子孙。</p>
陈四夫人忍不住掩面要哭，刚抬手，门外有人咳一声。</p>
“是陈四郎家吧？”</p>
陈四夫人抬头看去，见两个妇人两个男子站在门外，见她看过来便含笑施礼。</p>
“我们是泰州刘家的。”</p>
泰州刘家？</p>
陈四夫人有些惊讶，是哪家？找他们做什么？</p>
“是这样，我们家是特意来和你家陈十六郎说亲的。”那男子含笑说道。</p>
提亲！</p>
陈四夫人顿时愕然。</p>
现在人人对他们陈家避之不及，竟然有人主动上门提亲，而且看这来人的装扮谈吐绝非一般人家。</p>
这，这是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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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刘家？”</p>
从山上被叫回来的陈四老爷微微皱眉。</p>
“是武将之家，如今秦州路守备刘年春就是他们家的。”</p>
“那家门不低啊。”陈四夫人惊讶说道。</p>
就是搁在以前陈绍还在时，虽然不能与陈绍家的子女议亲，但与他们四房却是门当户对的门庭。</p>
而现在却是他们高攀不起的门庭了。</p>
“说的是刘家一个叫刘奎的人的女儿，这个刘奎是新提的西北路都监。”陈四夫人说道，一面看着手里的名帖。</p>
陈四老爷神情惊讶。</p>
“他的女儿是瞎子？”</p>
陈四夫人摇头。</p>
“聋子？”</p>
“**？”</p>
“抑或者品行有亏？”</p>
陈四老爷一口气问出来，陈四夫人摇头失笑。</p>
“没有，并没有，说今年十七岁，能文能武，还带了画像来。”她说道，一面看着放在另一边的卷轴。</p>
“画像也不可信。”陈四老爷说道。</p>
陈四夫人看向他。</p>
“可是这画像有京中范大家的落款。”她说道。</p>
陈四老爷顿时瞪大眼。</p>
范大家！那是画美人的名家，这样的名家不是谁都能请的起，也绝不是和谁一起隐瞒做局的人。</p>
这是怎么回事？</p>
为了和他们家说亲如此费心？如果说以前倒也理所当然，但现在…..</p>
“那刘家人说，他们老爷当初在京城见过公子一面，便有心说亲，只是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一直念念不忘，听闻十六郎退亲了，所以忙来提亲了。”陈四夫人说道。</p>
这，这样吗？听起来怎么跟戏台上演的似的？</p>
陈四老爷愕然。</p>
“我总觉得这件事古怪。”他说道，站起身来，“我去问问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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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后的村落外人迹罕见，一只长箭飞过，让聚集在树枝上的鸟雀乱飞。</p>
陈丹**笑声响起。</p>
她回头看了眼，见陈老太爷正与陈四老爷说话，便吐吐舌头，握正弓箭，对准了空地上的草靶，认真的拉弓射箭。</p>
听的一旁陈老太爷忽地也扬起笑声。</p>
“四郎，这事的确是古怪。”</p>
陈老太爷说道，笑着捻须。</p>
陈四老爷顿时紧张。</p>
“我这就去回绝了刘家。”他说道，“他们就在镇上住着等着呢。”</p>
“慢着，你去镇上见他们，但不是要回绝，而是要同意这门亲事。”陈老太爷说道。</p>
陈四老爷愕然。</p>
“四郎。”陈老太爷看着他，神情肃正，眼神却难掩几分激动，“日后陈家就靠十六郎了。”</p>
这门亲事能让十六郎前程变好？可是他毕竟是罪臣之后，就算是与一个官宦人家结亲，也没什么机会能光复陈家啊。</p>
“四郎，你可知道这刘奎是谁？”陈老太爷说道。</p>
“泰州…..”陈四老爷说道，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p>
“当初你哥哥在时，与高凌波争夺西北军权时的那起西北逃兵案，你还记得吧？”陈老太爷说道。</p>
陈四老爷点点头，神情有些黯然，那曾经相斗的人最终斗到了死。</p>
“那逃兵是皇后娘**义兄。”他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