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虽是所谓的浙党首领,可是在抗拒皇帝派太监收税这件事情上,他和叶向高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个性没那么激烈,皇帝不听劝谏,他也就不会再多说。
可如今皇帝是要生生地挑起党争啊,方从哲能想象到,等这次京察结束,齐楚浙党和东林党那就是再无和缓的余地。
这位皇帝就是三十年不上朝,可是这帝王心术……方从哲抬起头,看着王安给皇帝顺气,满脸的苦涩,今后齐楚浙党和东林党势成水火,无论是东林党要复起,还是齐楚浙党要防着东林党报复,都只能依靠这位皇帝来做仲裁。
只是皇帝身体不好,太子又是个耳根软的,这党争一起,后患无穷,有些话方从哲没胆子说,他只能默默不语,由着皇帝在那里发脾气给自己看。
“首辅起来,此事与你无干,朕是心里苦啊,你也要体谅朕的苦衷,这次京察,你就莫要再管了。”
朱翊钧让王安扶起他,然后又让这个贴身太监去扶起了跪着的方从哲,这个首辅虽然是个老好人,总想着和稀泥,可不是他在当这个裱糊匠,自己也没法安心在宫里躲着百官不上朝。
“皇上,党……”
被搀扶起来的方从哲到最后那句‘党争一起,其祸甚烈’还是没敢说出口,当年为了福王就藩的事情,皇帝可是罢了四个首辅,六部官员十余人,波及的官员数百名。
朱翊钧让人送走了方从哲这个首辅,然后他才幽幽然地长叹了口气,他本是聪慧之人,怎么可能不懂党争的坏处,可是他没得选。
太子身体不好,又是那些文官教出来的,可太子没有张相公这样的老师,等太子当了皇帝,必定操于那些文官之手。
想到去就藩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朱翊钧就心里难过,他素来就不喜太子,性子唯唯诺诺没个主意,望之不似人君,哪里像福王,从小酷肖于他,若是福王继位,倒是个有主见的,哪还需要他操这份心。
“王安,你说这杜弘域是朕的卫青,那个高进是朕的霍去病吗?“
朱翊钧忽地问道,自从陈大伴走了后,当年伴随他的老人便只剩王安这个当年的小太监了。
“皇爷,本朝便是三大征,也未曾有杜总兵这般一战斩获首级四千余的大功。”王安小心翼翼地答道,“而那位高千户能领着七百骑直冲鞑子大军,斩其汗王,夺其大纛。”
“如何做不得皇爷的卫青、霍去病?”
“是啊,这等军功也就只有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那时候才有!”
朱翊钧感叹着,脸上全是落寞的笑容,要是晚生二十年,他必定驾驭此二人,复河套,定辽东,灭蒙古,如今却只能为那个他不喜欢的太子保住这两个将帅之才。
“等首辅和兵部的折子上来了,到时候你去趟陕西宣旨吧,朔方都护府,不知道朕能不能看到河套复归的那一天。”
朱翊钧自言自语间,忽地人倒在了龙榻上,脸色痛苦,“王安,拿乌香给朕。”
慌乱间,王安连忙喝骂着让边上的内侍取了暹罗等藩国进贡的乌香让皇帝吸食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