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 林瑞辰除了手上脚上日夜不离身的镣铐, 吃喝倒是一应没少过，但是这吃一餐少一餐的饭, 饶是谁，都没能再有心思吃下去。

他躺在囚车上，时常会想起在京都的一幕幕。他许是因为中过毒的原因，对六岁前的记忆记得很少, 现在再回忆起来, 也只有母妃死前冲着他宽慰的那一笑，可他却连母妃具体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楚。

脑中更多的，便是六岁以后, 在林家内外还有曾在山野养过病的茅屋里头发生的事。

其实山野茅屋并没有什么大的趣味，日日围着药味与一老大夫度日。反倒是每逢过年，林尚书会把他接回林府, 那是他最期待的时候。虽然知晓这并不是他真正的家, 但他很喜欢府中那个喜欢围着他转，喊他二哥的小姑娘。

他一直以为小姑娘只是把他当成了她的亲哥哥, 才会对自己那么好, 就像林府后面出生的一众兄弟姐妹那样, 却没想到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哥哥, 并在他的十六岁生辰宴上, 对他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 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女的她狡黠一笑, 眼睛在夜晚格外的明亮,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所以我喜欢你，很奇怪吗？”

她的喜欢表达地直接而又纯粹，让林瑞辰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都做好抛下一切的准备带着心爱的姑娘离开时，却得知她因容貌出众，被选入了宫中。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回山林竹屋就此度过一生时，林尚书拦住了他，并将敐西王信令交到了他手中，“你父王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你是敐西王的儿子，你将来是要继承你父王的王位甚至是皇位的，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住脚步？”

“所以你为了我这个别人家的儿子，不惜牺牲自己亲生的女儿？”他知道，她会入宫，这里面定有林尚书的手笔。

“人还活着，便不叫牺牲，你若真非她不可，那便夺得皇位，到时再娶她也不迟。”

他就是凭着这个信念，接手了敐西王派来的那批死士，承认了自己是敐西王儿子的身份。

可终究，还是没能把她从宫里接出来，她为了能让他顺利回敐西，发动了谋反，并在事败后将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让林尚书动手杀死她自己。

随着她的死，他们终究也无法厮守在一起。

他回敐西后，一心想的只有复仇，推翻那个昏君，然后善待她留下的一对子女。虽然在回敐西之后，敐西王待他很好，一心想补偿他这些年对他的亏欠。可都这么多年过去，要他一下认一个陌生人当父亲，如何做得到。

可现在，那个在血缘上是他父亲的陌生人也去了，死在沙场上，死在他眼前，而他却无计可施，甚至他还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他想，等回了京，庆帝怎么处置他，对他而言都一样，左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他都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能力，哪怕庆帝能饶他一命，可继续这么苟延残喘又有何意义。

这会正是深夜，林瑞辰坐在囚车内，放眼皆是夜空。他想起曾经在林府的凉亭上，他斜躺着在看夜空，而女孩则忽然低下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有句话早就想同你说了，我心悦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