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郊区的天气自然比城里好些,云朵都不见一个,河水面上蓝啧啧的,曹邵玟卷起袖子,蹲在河水旁,整个脸都印在水中,看着影子,忽然浑身打起冷颤。想到那日见着的景象,更是连滚带爬的跑回道上。
“快点,娃儿都渴死了。”女人不满道,多数因为这路途生出的烦躁。
“你说你这个人,干嘛非要回月牙镇,当初娶了你,你不是说再也不回去的么。”见女人语气不好,曹邵玟免不了啰嗦几句,好让她宽心些。
“要不是那边老打仗,你又是个文人,怕莫名给欺负去了,到现在还不记我的恩情。”女人突然哭了起来。
曹邵玟无奈,掀开帘子,见娃儿又睡了,道,“记得,记得,现在我跟娃儿都记得。这都在路上墨迹了一个月了,天黑前应该就能到。不过,你的信寄到了吧。”
女人停止了哭诉的腔调,想了想,“应该到了。”
“那就好,咱屋的书斋幸好你听我的没有卖,不然,你说这些年没见,万一回去扑个空咋整。”曹邵玟多说了几句。
女人怒目而视,“怎么可能,我们娘家可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岂能区区几年就没落了。你怎么现在开始胡说!”最后几句哭腔,又让曹邵玟慌了手脚。
“蝶儿,不是怕你失望么,咱还可以回去。怎么又哭上了。”曹邵玟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又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场景。
记得还是清明节前后。
曹邵玟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因为战乱,街上不安生,原本每日来他这里念书的碎娃们,现在都在自个屋里帮忙,所以曹邵玟便联系了他出版社的朋友,将几本古籍,印刷下来,纷纷发放到学生手中,让他们在家中自学。
可是书斋的前厅经营的是他没事手抄的经文和典籍,这世道一有点风吹草动,卖报的不缺销路,这经文也成了热销。所以,借此小赚了一笔,本来,曹邵玟的夫人屈文珊,小名蝶儿,见街道上多了很多外来人,便让他歇业几日,但正是节日时候,生意比以往还要火些。曹邵玟如此,不想听从妻子的劝告。
那日,刚好清明,计划着大清早去上香,可是,伙计都请假,书斋内只有他一个忙活,城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不过,他们今天买的书,多是烧的。
曹邵玟前后处理完账务,已经到了傍晚,总不能对先人不敬,于是,提着香钱,准备去祖上孝敬。今天蝶儿出去了一整天看庙会,这会带着娃儿回屋休息了,曹邵玟不忍心让她们累着,收拾完毕,将外门关好,便自己一人往后山走去。
因为天快黑了,这路上只见回来的人多,去的人少。
大抵是赶上了好时候,一天下来,整片墓地的瓜果引来山间的很多小动物。路上遇到好些,都司空见惯,不再怕人,更有甚者,半道抢食。所以,曹邵玟一路走来倒是不害怕,只担心这些个猴孙不会将他的祭品劫了去就好。
天未全黑,西方见红。
到墓地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大半,可能他这片是老坟,所以,安静的很。没什么哭哭啼啼的,都是些老妪,蹒跚着。只他这个年轻力壮的,显得不怎么符合画风。
夜色,来的快。刚才还看得着的太阳,一瞬间就藏于山后,仅凭手电,于万人之中,曹邵玟总算找到了他的祖祖。
这片暮有些年头,因为逝者大多去了年代早,后来又经过翻修,人员流失。原本,冲着那些个坟头没有长草的去就可。但是,他妻子心善,见不得这些,于是每年清明早起,都会先来到这里,将一些疏于清理的坟头上的杂草一并清理了去。
看着妻子累的半死,多少心疼,于是便问,“为什么要如此劳累,这死人又不会领你的情。”每当这时,妻子总会说,“他们大都是跟祖祖一个年生的,都是祖祖的玩伴,岂能让祖祖扫兴。”其实,曹邵玟知道,妻子一人来到这沿海地方,远无亲友,每逢清明都只能望西而泪,可能是怕见到那长了草的坟头,无故勾起凄凉感,触景伤情罢,于是,只叫妻子早早休息。
早上妻子摆好的水果,已经东倒西歪,鲜花也早已枯萎。曹邵玟从篮子里取出新的换上。突然,后背一个精灵,无端端生出一个手来,吓了曹邵玟一跳。
“孩子,我看这花还不错,就给我老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