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难道就因为他是我生的,那你当日为何不给我正室的名分,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我十六岁就跟了你,整整二十八年,你给过我什么。侧妃,侧妃,说得好听而已,不过一个妾,一个人人都可以打压践踏的妾室,我的命由不得自己作主,我的人生由不得自己作主,连我的孩子,都比别人低。我不服,所以,我要报复你。我要你的嫡系一个都不留,那样,三少爷就是王府唯一的儿子了,可以名正言顺继承这一切,可以洗雪我多少年的耻辱。
是的,纯姨**孩子是我叫人害死的。五少爷和柔姨**孩子是我处心积虑弄掉的,还有董氏,她的孩子,都是我干的。他们都没有孩子,看在王府百年基业的份上,你就会让三少爷当世子了,那我才能名正言顺葬进王府祖汶,才能不用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过日子。你明白可吗?你难过吗?心痛吗?我就是要你难过,要你痛苦,要你看看,是你的无知,你的愚蠢,你的轻信,导致王府多少子嗣就这么没了。
你在外面多么厉害又有什么用,你再受皇上器重又有什么用。没有子嗣继承王位,这一切还不是空的,到头来,还不是我的。”她白净的脸上,忽然涌下滚滚的清泪,多少年了,不能这般肆意流泪。她憋得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明白。
他们眼里, 她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买卖、折辱的玩物, 她不信,她不信她的人生只能如此,是以, 她不顾一切, 用尽手段,想要得到原本不属于她的。
方氏侧妃,她的人生最大的错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以为什么东西,只要她努力去争取了,就能够得到, 殊不知, 很多事情, 都是不能唯她所想的。
杭天瑾听着, 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滚下大滴大滴的泪。
别人怪她可以, 恨她可以,唯有他不行。这些年来,私底下, 他对她也是有怨怪的,觉得她只要安安分分的,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是, 他却忘了,她二十八年来屈居人下的那种痛苦与不甘,她或许一开始是真心喜欢那个他叫做父王的男子, 可地位、屈辱压迫地她渐渐消磨了心中所爱, 变得可怕, 变得恐怕, 变得丧心病狂。
她对他, 或者少了别的母亲能给的温情, 甚至因她而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可这一刻,他原谅了她。毕竟,她做了再多错事,不过是为了给他和自己挣一个未来而已。先王妃的长子次子离世,以致他在府里地位尴尬,庶出的最大的儿子,让他有时候觉得光荣,有时候又羞耻,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嫡出的,而命运,不肯眷顾他。
为此,他的妻子,才要小心翼翼活着,他的子女才要战战兢兢生存着。他多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嫡子,那样,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就不会为难,不会为自己的身份而尴尬。论理,他最大,应该教导弟弟妹妹,而他偏偏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行动做事永远带着小家子气,不能恣意妄为。
安庆院的正房很大,只比正院的略小一点,进深很深,屋顶很高,开阔轩敞。可是现在,却让人觉得压迫地难以呼吸,空气似乎被抽走了一样,闷热阴郁。
富丽堂皇的屋子,处处雍容大气,处处精致典雅,可是相比起屋外舒缓的春风,零落的花瓣,还有远处遥不可及的蓝天,这里,只是一方禁地。原先彰显着贵气威严的摆设与字画,此刻在王爷眼里,都是讽刺,笑他的无能,笑他的昏聩。
如他这般从小处在黄金屋里什么都轻而易举拥有的人而言,是从不曾想过方侧妃的心境,也不可能料到她的野心会那么大。妾者,不过一个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伺候男主子和主母,那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价值的,王爷是纯粹的古人,是以他的心里,方侧妃应该为她已得到的一切满足自豪。
然而方侧妃,书香门第出身,自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皆有所通,与人为妾已经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了,再要她对人做小伏低,要她永远卑微,那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对身份认知的差异,才造成王府这么多惨案的发生,最后承担罪责的却是几个无辜的婴儿。
蒋氏的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滑,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是她心里一直的痛,也是她以为自己与五少爷之间的心结,为此两人才渐渐生分了。之前,她把满腔恨意都给了贺氏,突然听到自己连杀害孩子的仇人都搞错了,她几乎不能接受。五少爷慌忙将她抱住,连声唤道:“柔玉,柔玉?”
“爷。”她呜咽一声,扑在杭天睿怀里放声痛哭,彷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伤痛都一齐发泄出来。
王妃焦急得看了王爷一眼,亦是扶着蒋氏,拍着她的背劝道:“好孩子,你别伤心,你父王一定会给你作主的,不会让我们的孙子平白无故被人害了。”
王爷眼中闪过懊恼、难过,看着方侧妃的目光愈发森冷,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好毒的心思。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你的身份低微,能当侧妃都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想不到你居然还不满足,为了一己私利谋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婴儿,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我残忍?是啊,那又如何,你即使把我杀了,你的孙子也回不来了。”方侧妃不屑的笑道。
这句话把王爷压在心底的怒气完全激发了出来,他大步走到侧妃跟前,猛地一巴掌扇了下去,方侧妃的身子有如秋叶般飘落在地。
她沉静地抬起头,轻轻抹去嘴角的血丝,含笑说道:“好,好。”
杭天瑾一愣之后,扑到了王爷脚下,苦苦哀求道:“父王,侧妃是有错,但她伺候父王恭敬有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父王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饶了她吧。是孩儿不好,她都是为了孩儿才铤而走险的,父王要罚就罚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