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有人插话，茶之所以苦，是因为要再加一碟点心，蝴蝶酥与蜂蜜糖，都极甜，所以非得要这极苦的茶才能配。</p>

说话的便是方才丢钱袋的老人，他呵呵笑道：“多谢公子方才出手，否则这几天就白忙活了。”</p>

“举手之劳。”云倚风听他口音生硬，又见眉眼轮廓极深，不像大梁人，怀揣着“万一是汉奸细作呢”这种军属想法，便多问了一句，“老先生是来雁城做生意的吗？”</p>

“我可不是生意人。”老人连连摆手，“我不懂账目，只懂行医。”</p>

听到“行医”两个字，云倚风还没怎么着呢，李珺的眼前先是一亮，刚想着莫非来了位天赐神医，结果就听对方道：“前几日马员外家的骆驼难产，请我帮忙接生。”</p>

李珺又蔫蔫地坐了回去。</p>

哦，兽医啊。</p>

云倚风也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临睡闲聊时，才想起同季燕然说了一句。</p>

“贾老二？那是城中有名的惯偷，前阵子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季燕然道，“你猜他自称是谁的徒弟？倒是个老熟人，地蜈蚣。”</p>

“吹吧。”云倚风靠在床头，不屑道，“地蜈蚣我虽也看不上，可至少要比这种货色强出百倍，若他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号‘徒弟’，只怕会气歪了鼻子。”</p>

季燕然笑笑，把人抱在怀里捏了一阵，方才又道：“今日我才到军营，葛藤部族便送来了一封书信。”</p>

云倚风闻言坐起来：“这般急切？”</p>

“书信出自部落首领耶尔腾之手，言辞恳切，坦言他的族人目前遇到了麻烦，故想与我联手。”季燕然道，“至于具体情况，需见面详谈，时间约在明日，地点则是定于将军府。”</p>

“耶尔腾会亲自来吗？”云倚风问。</p>

季燕然点头。</p>

原本一直敌对的两方，突然就有了要结盟的趋势，这转变听起来实在有些突兀生硬。要么是耶尔腾当真遇到了棘手的大麻烦，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可图什么呢？云倚风想了一阵，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p>

“狡猾阴险，极有头脑。”季燕然道，“这么多年来，一直试图将大梁的西北十城据为己有，野心可不算小。”</p>

那只怕来者不善……云倚风微微皱眉，实在不愿自己成为他明晃晃的软肋，任谁都能拿着血灵芝，大摇大摆前来谈条件。况且若旁人倒也罢了，偏偏又是极难应付的耶尔腾，越想越烦闷，越想也越清醒，在一片黑暗中，翻身翻得比烙饼还勤快。</p>

季燕然伸手将人按住。</p>

云倚风挣扎了两下，然后便道：“好好说话，手放规矩！”</p>

“嗯？”季燕然好笑地看着他，微微挑眉，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松散寝衣如水滑落，在月光下，一切看起来都如同最细腻的玉雕。</p>

云倚风如实道：“我还在想耶尔腾。”所以你看是不是能换个日子，这样好像有些扫兴。</p>

季燕然扯过被子，将两人都罩了进去。</p>

新挂上的床帐，没多久就又被扯了下来，云倚风踢了他一脚，总觉得明日葛藤部族谈判为假，偷袭为真，八成会带着几千精兵来，所以这一晚无论如何也不该色令智昏，而要养精蓄锐，于是进行了十分强烈的抗议——精神方面的强烈，至于身体方面，暂时强烈不了。</p>

过了一阵，季燕然在他耳边低语：“也帮帮我？”</p>

云倚风冷静拒绝。这种事，他既不想言传更不想身教，只想让萧王殿下发挥热爱学习的天性，自己茁壮成才。</p>

孔子曰，有些事，睡着了便等于没发生过。当掌心烫如火灼时，云倚风闭起眼睛，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睫毛颤抖如蝶翼。</p>

窗外，有湿漉漉的星星沾满露。</p>

香气弥漫了一整夜。</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