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好说，但耶尔腾是一匹狡猾的野狼。”季燕然拧开水囊，“他想要的利益，与大梁的利益永远相悖，怕是劝不服。”</p>

云倚风喝了一口，皱眉：“怎么装着酒？”</p>

“是掺着酒的水，能暖身子。”季燕然道，“多喝两口，晚上我再抱着你，就不冷了。”</p>

江凌飞与李珺恰好路过，两人先是微微僵了一下，而后便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p>

什么都没听到啊。</p>

大庭广众的，真是。</p>

若说耶尔腾对于阿碧的宠爱，是晃眼地摆在明面上，引来众人非议，那么萧王殿下对于心上人的顾惜，便是藏在每一处细节里，唯有一人才会知道。装衣物的箱子里垫着软绸、放着熏香，光寝衣就带了十套，旁人的睡袋顶多填些棉花驼绒，只有云倚风的是用芙蓉羽，又暖又轻，里头还多缝了一层最软的云柔锦，躺进去后，便像是跌入了被阳光晒过的云里。连玉枕也是平时用惯了的，季燕然替他将头发散开，道：“我发现你睡觉认枕头。”</p>

云倚风疑惑：“是吗？我自己都没发现。”</p>

季燕然笑笑，吹熄了灯，又捂住他的耳朵，将帐篷外的嘈杂声与风啸减弱几分，哄道：“这样就像在家里了。”</p>

云倚风将脸埋在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句。</p>

暖和极了。</p>

隔壁帐篷里，李珺裹着棉被，冻得瑟瑟发抖。反正也睡不着，便开始胡思乱想，一双碧色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过了半晌，他突然惊慌地扑向帐篷另一头，问：“我该不会是中了摄魂术吧？”</p>

江凌飞连眼睛都不睁，抬手一拳：“滚！”</p>

李珺捂住鼻子，蔫蔫躺回睡袋。</p>

嘤。</p>

而这漫长的黑夜，对于夜狼巫族来说，才是每一天的开始。</p>

他们的房屋是用巨石垒砌，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又一只怪异的野兽，突兀地生长于荒漠中。</p>

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坐着，一个是夜狼巫族的族长毫猛，另一个是红鸦教的教主，没有名字，自称凫徯，代表着远古的杀戮与战争，对外亦是蛊惑人心的“灵神”。</p>

“十三部联合季燕然，大概再过月余，便能抵达沙草荒丘。”凫徯问，“族长可有想清楚，要如何应对？”</p>

“我已经等他们很久了。”毫猛恨恨道，“大梁的黑蛟营，鼎鼎有名的萧王殿下。对了，还有云珠部落的银珠，她的丈夫杀了我的妻子，我便要杀了她偿命。”</p>

外面亮起了火光。</p>

一群又一群的人走出房间，如一群又一群的蚂蚁，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开始了每一天的祭拜。他们恐惧这漫长的夜色，就如同恐惧即将来临的末日，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将额头紧贴于冰凉的荒地，战战兢兢期盼着能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临时，得到灵神庇佑。</p>

荒诞，却又触目生寒。</p>

……</p>

因战场远在沙草荒丘，所以边境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依旧放着牧，唱着歌，跳着舞，游走于村镇之间的货郎们，也总会挑一些稀罕货，比如此时此刻，面前这把两尺长，七八寸宽，上头绷了五根弦的乐器。</p>

“它就是凤栖梧！”货郎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话，斩钉截铁地说！</p>

“原来就是这玩意啊。”李珺恍然大悟，爽快道，“行，买了！”</p>

并且在茶棚歇脚的时候，献宝一般送给了云倚风。</p>

所有人都沉默了。</p>

李珺本是好意，他记得当日那句“可惜没带凤栖梧”，便时时惦念着这件事，遇到村镇时总要问一句，苍天不负有心人啊，今日总算问到了。具体对话是这样的——</p>

“小货郎，你这有凤栖梧吗？”</p>

“啥？”</p>

“凤栖梧，一把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