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镇场子的一喝,趋近十几大步,到了近处,又换了小步,几步赶上,刀势凝重如山,刀光却如匹练般,干净利索,当空直落。</p>
宝玉气力未满,却绝不给用刀的让出先手和气势,一个龙腾,拔地而起,单掌迎上刀光。</p>
镇场子的自从学武练刀时起,就从没见过这样的送命应手,一时反倒谨慎了两分,只稳稳把住架子,留神贼匪的下一式变化,却不贪求这一刀之功了。</p>
宝玉掌面正对刀刃,一声刺耳的呲声长音,宝玉身形后抛,又一个鹞翻,稳稳落地,镇场子的刀却卷刃弯折,形如卷饼。镇场子的蹬蹬退了两步,第一念就是看贼匪的手,却见宝玉的手上,一个不起眼的褐色露指手套,指掌间却是毫发无伤,不由微微失神。</p>
宝玉趁机连环马奔,中宫突进,直逼面门,镇场子的不假思索,舞出呼呼刀风,却在宝玉手下,连拍数掌,刀片碎折,只剩刀柄。镇场子的发一声喊,铁拳砸下,宝玉随手一搭,就是血肉模糊,指骨暴出,几掌之后,镇场子的双臂尽废,宝玉一掌印在胸口,内腑尽碎。</p>
武僧的狂暴拳套,附加了七十点攻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戴着拳套一搭,也是精钢重斧凿下的效果,以武僧的气催动,那就是江湖上的传世名剑,也要差了几个层次。</p>
若是让镇场子的知道这是神仙人物用的法器,怕是纳头便拜,他不知道,拳套也有法器应有的威能,让他引颈就戮。</p>
宝玉一把火烧了赌坊,鸦袭翻出淮扬城,急行十里,回了船上。贾珍和焦大,连夜开船,几日便回了金陵。</p>
返回金陵两日后,才有消息传来。那夜淮扬封城大搜,知府险些就要直接移文守备将军府,请其协办,后来淮扬城中大江盟的头面人物,推断为外家先天高手所为,这才暂且按下。但未及天明,就上报巡抚和按察使衙门,在整个江州都是挂了号的,这两日,正捅到两江总督府上。</p>
宝玉细问了江州巡抚是主动过问还是照章办事,总督府上又是作何反应,贾琏道,“总督府上倒并不如何,大体上是东州不折腾,江州自理。巡抚不像是例行公事,但也不像是费了心力筹谋,瞧着是例行公事地,做出很上心的样子。”</p>
宝玉一听,心就松了一半,笑道,“是有点微妙,这也是江州特色了,估计是牵连不深。”</p>
贾琏又道,“只有按察使衙门,倒有些急切。听说封城这话,还是臬台大人先提的。还有布政使衙门本来不必理会这事,却也凑了一份。”</p>
宝玉微微点头,本来还想拿赌坊多练手,现在也只能暂且按下了。</p>
平儿来回,说凤姐请宝玉过去一趟。到了凤姐处,凤姐说起近日开设铺子的事,不如在贾氏旁支子弟中,选一些合用的,充任为各处掌柜。宝玉觉得可行,就请了贾珍、贾琏和宝玉、凤姐到荣禧堂中,另请了代儒来,才让平儿按名录去寻各处旁支子弟。</p>
头一个进来的是贾芸,宝玉想起,在本来的命运中,贾家败落后,在狱神庙中,正是贾芸和茜雪一干人救了凤姐、宝玉诸人,因而对贾芸加倍留心。</p>
贾代儒早成了儒家门徒,前几日又有进境,修成第二境,无晦重瞳。此刻,代儒双眼雪亮,清可见底,如镜映物,灼灼注目下,贾芸只觉自身私密,尽皆无遮无掩,暴露于人前。</p>
贾芸父亲早亡,代儒就从那时情状问起,又问到平日生计,再问其母,贾芸一一照实说了,既无伪饰也并无自卑。</p>
无晦重瞳之下,如果贾芸心里有鬼,代儒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但能知道就是有鬼。代儒细看贾芸几眼,朝宝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问贾芸,“若是贾家败了,你当如何?”</p>
贾芸道,“我生来孤苦,贫寒中从不知有宁、荣二府,但却是知道宝二叔、琏二叔、琏二婶的,若是有能相助之时,是平生快事。”宝玉早有所料,贾珍、贾琏和凤姐却不能不动容。</p>
贾芸退下后,凤姐道,“金银铺子最为紧要,非实诚人不可,我看芸儿倒合适。”贾珍、宝玉和贾琏皆点头。</p>
第二个进来的是贾蔷,贾蔷是宁府玄孙辈,自小跟贾珍过活,每日里斗鸡走狗、寻花问柳。代儒先问他几时去过族学,几时办过宁府中事,几时考量过日后生计,贾蔷都讷讷不能答。他便是想扯谎,但代儒和贾珍都在,还能不知他几乎不去族学,挂个名而已,也从未办过宁府中半件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