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待宝玉,并无分别心,宝玉玩笑似的说,是否交浅言深了,妙玉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早有倾盖如故一语,专为我等而设。言深不可追,交浅倒可谏。”</p>
妙玉目带征询,“你若要更亲近些,或是方便些,不如在我这另备下居处。”</p>
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必将阖府不宁,宝玉迷之微笑,只能敬谢不敏。</p>
妙玉还以为未能意会宝玉心中所向,岂不损了清谈风流,便又道,“就在我的隔壁,一应陈设都如我一般,必定全然出自我手。至于旁的,不拘何事,必教宝玉顺随心意。”</p>
宝玉一囧再囧,偏偏就妙玉本心而言,全是发乎至诚,若是分说世情,就真真是扫兴了。宝玉寻思良久,竟真不知有何理由拒绝。</p>
妙玉见宝玉几番欲言又止,深觉必有自己当知而未觉之处,宝玉想提点又觉该由自己领会,因而欲言又止。只是妙玉凝神默想,仍不知究竟,妙玉送了宝玉去,又连日虔心思悟,终究不可得。</p>
这日,妙玉思及相契只是门槛,若是门槛都未过,易地而处,自己是断不能忍的。妙玉忧心,宝玉若是就此不再与自己言谈,却是平生憾事,就请了宝玉来,奉茶求问。</p>
宝玉见此,想及前世读红楼,妙玉不过寥寥几笔,如神仙般的人物,翩若惊鸿,杳然不可追,谁知竟有这般痴态。转念一想,这倒不是妙玉不通世事至此,而是妙玉将自己视为和她一般,第一流的人物,以己度人,珍而重之,宝玉一时感喟。</p>
宝玉不接茶盏,扶起妙玉,详说了前事,妙玉不过一笑,也无知音错付之意。宝玉正想问,难道妙玉不生气么?抬头却见,妙玉眸光恬然,素手轻挽,正又给自己点茶。似乎感觉到宝玉的视线,妙玉目不旁顾,却有笑意微微,清雅出尘。</p>
宝玉喟然笑道,“是我心有蓬蒿了,妙玉又岂是偏狭之人,更非小儿女之心所能相类。”</p>
宝玉又引着妙玉,慢慢见了家中各姐妹,帮着应付贾母、王夫人等,甚至撇下诸位姐妹,独和妙玉同游金陵城,亲厚只在朝夕之间。</p>
待与妙玉相熟,宝玉才说起,能不能严令家中的管事、婆子和丫鬟,不得从妙玉手中讨取任何物事。</p>
在本来的命运中,刘姥姥游大观园时,在妙玉处喝了一杯茶。喝茶的那个杯子,因故赏了刘姥姥,最终流落在外,辗转到了贾府政敌手中,成了贾府祸端之一。只因妙玉是犯官之后,本因抄家而身无长物,但当初使了手段而保下一些家资,若妙玉手中的物事流落出去,露了行迹,就是祸端。</p>
宝玉解释了其中情由,又道,“倒不是在意这一府富贵。因世情凌迫,而改真人行事,也绝非修行之道。只是黛玉、宝钗诸姐妹,修行未成,还没到相应修行次第,强要断缘,绝了尘俗,反而不利于修行。”</p>
宝玉还要解释,妙玉先一步止住他,道,“我知你知我,我依世间法如何行事,皆由你而决。正如,依出世法如何修行,我必如你心中所愿,你又可会疑我有半分失色?”</p>
宝玉微微点头,道,“那就以世间法破世间事,而不滞于世间法,这也是破世间相之意,也是修行之道。”</p>
一日,麝月说她头痒,宝玉正自无事,就帮她梳头。解下如瀑秀发,从后观瞧,麝月自侧脸以下,线条柔和,气息温温,自也有一番小意情趣。</p>
宝玉抬头,正巧在镜中,看到一些雀跃和一丝落寞,细看却又不见,只有麝月低低唤他。待问,麝月却又不说,只道什么都好。</p>
宝玉再看麝月的侧脸,却没了梳头的心思,只觉得,这样的小意,闺阁之中,哪家没有?也不过是明日黄花,眼见的慢慢陈腐罢了。</p>
宝玉就和麝月说了,那些魔化沙蝎的事,问她愿不愿意修炼服食法门,就是用一些妖兽、灵草做吃的,如果愿意,现在就能试着踏入修行门槛,如果不愿,就再等些日子,换别的法门。</p>
麝月一听能和袭人一样,就一个劲地点头,眼睛里都冒出光来,宝玉再说什么服食法门,难登上乘之类,一概无心听了。宝玉无法,就传了麝月服食法门,并让她任意取用尤氏处的魔化沙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