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立坟前良久的青年白衣书生背对众人道:“我亦在同心爱的女子谈笑,正是应了这良辰美景。倒是你的行为,颇有些煞风景。”</p>
“是是是……”</p>
征蓬无奈道:“你是城隍,说不定有什么秘法可以跟地府的鬼魂交谈。不过谈情说爱之余,正事总也还是要顾的吧?你要的人爷给带来了,还捎来了个名满天下的狄仁杰。在他们面前,你摆出那副鳏夫嘴脸不太合适吧?”</p>
青年书生依旧凝视着墓碑,淡淡道:“狄兄,久违了。阔别年余,狄兄风采依旧。”</p>
狄仁杰微笑道:“狄某依旧是老态龙钟,张兄却越发青春年少。前年见面时,张兄如狄某一般已是花甲之年,哪知此番再见,张兄却返了少年。想来是修行有成,实乃可喜可贺之事。”</p>
“哪有什么修行有成。”</p>
张若虚从墓碑前转过身来,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然道:“张某二十七岁时被地府拘了魂,肉身得仙师以秘法护佑四十载,如今返魂不过两年,皮囊正好是二十九岁该有的模样。至于狄兄前年所见的样子,不过是张某刻意在人前装扮出来的。毕竟如今张某有公职在身,容貌总要与官牒记录的年纪相符才是。”</p>
业途灵趁着张若虚转身的机会偷偷扫了墓碑一眼,见墓碑上刻着‘辛夷之墓’四个大字,落款是‘负心人张若虚’。他不由得冷笑一声,讥讽道:“既知自己是负心人,又何来的脸皮为被负之人起坟立碑?”</p>
业途灵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在场之人听个清楚明白。张若虚还没来的及做出回应,征蓬倒是先不乐意了:“小鬼,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爷撕了你这张破嘴?”</p>
业途灵瞪了征蓬一眼,怒道:“大路不平众人踩,小爷既见不平事,自然不吐不快。就你那稀松平常的修为,小爷能打十个。到底是谁撕了谁的臭嘴,你要不要试试?”</p>
张若虚止住了暴跳如雷的征蓬,淡然道:“小友言之有理,辛夷之墓原不是张某有资格立的。不过此地只是她的衣冠冢而已,只为留个悼念之地。”</p>
业途灵撇嘴道:“如今知道悼念了,当初人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p>
张若虚淡然一笑,道:“四十二年前的上元夜,我在扬州二十四桥赏灯,巧遇辛夷同游。我俩相谈投契互生倾慕,临别之时互寄余生。然而天意不成全,竟用生死划下界限。在地府中时,我时常有绝望放弃的想法,但每每忆起昔日对辛夷许下的诺言,终归咬牙坚持了下来。</p>
两年前,我得以还阳。同样是上元夜,二十四桥花灯犹在,暌违四十年之人又在此初逢之地相逢。过去的四十年中,辛夷一直守着承诺不变,年年上元夜都到二十四桥等候我这爽约之人。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十年?终归还是我负了她。”</p>
“这又怎能怪你?”</p>
征蓬急道:“那时你不过是一介书生,鬼差要勾你魂魄,你拿什么反抗去?那儒门也忒不是个东西,门人子弟被地府无端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样也还敢自称是天下第一玄门,我呸!”</p>
“后来呢?”业途灵饶有兴致地问道。</p>
“后来?”张若虚奇怪地道:“她早年就因郁成疾,强撑了几十年只为全当初誓言。两年前的上元夜,就在二十四桥桥头,她趴在我的肩头过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