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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蔫一进病房,白师傅就开始了数落。虽然昨晚当着自家外甥女的面,他没说王老蔫一句差话,但打心里还是对王老蔫有些怨恨,说话语气也有些重。“不错,你作难,你不容易,可厂子里容易吗?军品少了,外贸被人家卡了,这好不容易整回来点任务,大伙等着盼着,厂子能走出困境,可这节骨眼上,你这不就是……”</p>
王老蔫低着头,除了不时打着哈欠外,几乎一声不吭。</p>
王老蔫也是白师傅众多徒弟中的一个。在白师傅眼中,王老蔫虽然平常不爱说话,蔫不拉叽的,但任劳任怨,工作塌实。正是看中了这点,当年白师傅特意推荐刚出徒的王老蔫改行当了车间维修工。这以后,王老蔫和白师傅不再在一起工作,但有事没事,憨厚的王老蔫还是爱经常到白师傅家,除了帮着干活,闲下来就是闷着头抽小烟,几乎很少说话。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王老蔫还是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p>
“你呀……”看着王老蔫半天不吭声,白师傅长叹口气。</p>
“行了。老头子,你就别再叨叨了。”白奶奶插了话,“老蔫是啥人,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老蔫不也是叫这事逼的。”</p>
“那咱也不能做这事。咱有困难,不是不可以找厂里。发发牢骚也行,骂娘也要得。可厂里磨盘压着手,你这不是趁火打劫是啥?年轻人嘴上没毛瞎胡闹,你一大把年纪也跟着起哄。唉!”白师傅又是一声长叹,“你困难,厂里比你还困难,你作难,厂里更作难,还有就是孩子们的事,咱得管,得尽心,但咱不能啥事都包办……”</p>
白师傅心里一阵揪心的痛。五年前,柳岚嫁给王老蔫的大儿子,是他做的主。那年在送王老蔫的大儿子当兵走时,白师傅就看出了外甥女的心思。柳岚的母亲家和王老蔫家就在一个院住,虽然是前后排,但两家的孩子打小就常在一起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对于王老蔫的大儿子,无论是人品还是长相,柳岚的母亲都十分满意,只是觉得家里条件不太理想,王老蔫太老实,老伴又是个病秧子,也是出于对女儿的后半生考虑,柳岚的母亲一直反对女儿的这桩婚事。最后还是白师傅拍板做主定了婚事。想起这事,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毕竟还是有些尴尬,还有……</p>
“行了。这世上哪个当长辈的不是为了小的。老蔫这事虽说做的有些不太那个,工厂有困难,咱是不该这么整,可老蔫这不也是为了孩子们吗。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白奶奶苦楚地摇摇头。</p>
白奶奶一句话,触痛了王老蔫心头最脆弱的神经。他的眼泪默默地留了下来。这几年,在人们眼里,他还是原来那个只知道干活的王老蔫,但实际上他的心事很重。早几年,他的心事主要在心疼儿媳,心疼孙子上,近两年又操心小儿子的婚事。虽说他对小儿子和自己的嫂子成亲,心里很矛盾。但他还是希望两人能早些把事办了。特别是前些天接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后,他的压力更大了。这些天,为了房子,他……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从参加工作,他就只知道埋头干活,领导叫干啥他绝不打岔,更别说给领导出难题。这回,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媳,为了孙子,为了要房子,他……他知道:厂里住房紧张,他只想要一个能让儿子和儿媳成家的地方,但他没有想到,要房子竟这么难。一想起这两天要房子经历的,看到的,听到的,王老蔫感到心口象堵着块大石头,憋屈,压抑,还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