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厂里职工戏称为“花园街5号”的厂长楼多年以来最热闹的一个中午。</p>

江北厂的家属楼一般都有两个名称。一个是官方按照建筑先后顺序命名的。但这个名称一般都只是出现在正规的官方文件和公开的官方场合，至于民间大都是根据地理位置或某个标志性建筑来称呼。比方说：建在西山坳的就叫西山楼，建在医院旁边的，东边就叫医院东家属楼。当然也有几栋是特殊年代的产物称呼的，比方说：1969年，厂里实行军管，部队来了一批军队干部，由于这批干部是以军宣队名义进来的，所以厂里的职工家属就管他们住的楼叫军宣队楼。说实话，那时的叫法也就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大家公认的一个称呼，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名字一样。只是最近这几年，也就是从厂长楼开始，新建的家属楼的称呼增添了许多幽默、戏谑、调侃。</p>

厂长楼，按照厂里有关部门的编号，对外称18号楼。不过有意思的是当时厂里的家属楼只有12栋。对此人们私下有好几个版本的诠释。至于民间，比较公认且流传至今的就是厂长楼这个称谓。</p>

其实，厂长楼就是一栋四层的住宅楼。乍瞅一眼，与厂里其它的十几栋家属楼相比，除了外墙一色的蓝宝石马赛克显得光鲜亮丽外，还有就是三面低矮透亮的花墙围成了一个小院。不过，院门口既无厚重的大铁门，也无专职门卫。</p>

但是，由于建筑面积超标，外墙装饰奢华，内部装修超前，部里又专门派调查组查了好长时间，当年，厂长楼在江北厂那可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甚至就连三岁小孩都能说出它的准确位置。那段日子，厂长楼就像一个新建的旅游风景区，人们趋之若鹜。当然各种各样的议论也是甚嚣尘上。后来，就在人们翘首期待上面处理结果时，厂领导住了进去，但有一点，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是悄悄地搬了进去，甚至好几家是半夜搬的家。</p>

再往后，尽管厂长楼紧挨厂区马路，地处闹市区，一度风光无限，但几年过去了，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厂长楼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厂长楼小院里出来进去除了住在楼上的厂领导和他们的家属外，几乎很少有人驻足，甚至连厂区里走街串巷叫卖的小商贩也只是站在大院门口吆喝两嗓子。天长日久，厂长楼成了江北厂一个被遗忘了的角落。</p>

直到今天，王猛的一声大喊，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划破了小院多年的幽静。</p>

鞭炮炸响时，方天就站在大门口。但是随着看热闹的人不断涌入，他被挤到了旁边的花墙跟。他本来是准备去上班的。多少年了，他都是厂里大喇叭一响，就踩着号声上班。今天也不例外。下了楼就看见几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在院门口地上摆弄鞭炮。刚走过去，王猛就喊点鞭，再后来……</p>

看着院子里外熙熙攘攘的人qun，方天心情很复杂。作为闲置多年的党委副书记，他高兴，但并不满足。进了厂部大楼，他一口气上了四楼。推开了厂宣传部部长的办公室，劈头就问：小崔，中午采访的人去了吗？</p>

“老书记，我，我……”小崔其实也不小了。论年龄快四十了，论学历正宗的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生。只是早先在方天手下当秘书时落下这么个称呼。当然，现在在厂里也就方天还这么叫。崔部长也是刚刚进来。两手捂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回转身，苦笑着摇头。</p>

“咋没去？”方天眉头一蹙，“上午，我不是交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