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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厂长,我,我捅下大漏子了,都怨我太……”粱太北接过电话,便听见毕真在电话那头作检讨。由于是外线,声音有些失真,且时断时续,毕真说了好久,粱太北也是囫囵吞枣听了个大概,不过有一点,他听清了,毕真的声音带着哭腔。</p>
“梁厂长……”卞直瞅瞅粱太北,脸上明显挂着不满。</p>
梁太北摆摆手,眉头微微一皱。毕真开口就是检讨,这些天他已经领教了好几次了。说起来,以前他和毕真也就仅仅是面熟,更准确地说只是他认识毕真,还有,就是他听厂里的人们背地里喊毕真“米高扬”。至于毕真这人到底咋样,他几乎没有一点了解。不过,这些天共事下来,毕真给他的总的印象还不错。当然,看法还是有的。眼下,他就有些不满。锅炉房出了这么大事,你一个分管副厂长不在生产第一线,这不是……还有……</p>
“毕副厂长,你现在在哪?”粱太北冲着话筒大喊。</p>
“我……”其实,粱太北真冤枉了毕真。这些天,毕真几乎每天都在热力工段泡着。又是看着煤场进煤,又是跟着工人师傅检查设备,忙得不着闲,直到昨天下午两眼直瞪瞪地看着锅炉点着火,他才下班回家。回到家他也是提心吊胆,他怕出事。但是越怕事,事偏偏还是来了。今天上午在锅炉房,眼瞅着温度上不去,他虽然表面上沉着冷静,但心里直打鼓。看着卞直安排完工人检查各处设备和管道后,他从小车班叫了辆吉普,便出了厂。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上午,直到现在他还没顾上吃午饭。问题出大了,作为分管副厂长,他不敢隐瞒也知道隐瞒不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粱太北家。可粱太北不在家。下午一上班他又往办公室打,李木子告诉他,梁厂长跟卞直进厂了,他把电话打到热力工段,一直没人接,好不容易等到卞直接电话,他简单问了几句,便让卞直把电话交给粱太北。而且不等粱太北发问,先做检讨。这是毕真这么多年当领导养成的习惯。本来他说的正起劲,冷不防听到粱太北电话那头发问,毕真楞了一下,才回答,“梁厂长,我,我现在在煤矿上。</p>
“……”粱太北楞了。下意识地瞅瞅旁边站着的卞直。</p>
“梁厂长,都怨我啊!”电话那头,毕真长叹口气,“唉!梁厂长,锅炉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炉子烧了快一个对时了,可温度上不去,问题出在哪?想必卞副主任也跟你说了。不过,这责任不在他,他是动力车间分管生产的副主任这不假,可这锅炉方面他是外行,当然啦,我……”</p>
粱太北打断了毕真的话:毕厂长,现在不是追究哪个人责任的时候。我想知道的是问题出在哪?</p>
“……”电话里传出几声沉闷的干咳声,还有一声长吁,“梁厂长,问题嘛,很可能出在煤上,当然啦,这只是我的怀疑。一切得等化验结果出来。”毕真并没有把话说死。早晨上班一到工房他就看出了问题症结。这是他最怕发生的事。他先是让卞直安排工人检查各处设备和管道,然后自己亲自跑到煤场采了煤样,派人送到市里检测化验,其实,送检结果,他心里已经清楚。但他还是不愿相信,或者说还抱有某种侥幸心理。</p>
“煤?煤怎么啦?”粱太北下意识地追问。粱太北虽然对供暖一窍不通,但刚才锅炉房转了一圈,眼瞅着锅炉干烧,暖气包不热,特别是卞直最后那句话,还有烧锅炉师傅欲言又止,都让他不得不怀疑问题可能出在煤上。</p>
“梁厂长,是这么回事……”这些天,毕真一直盯在热力工段就是怕从煤矿进来的煤有质量问题。他是从生产一线提拔上来的工人干部,在早虽然也当过锻工,但真正对煤的概念也就是好烧和不好烧这样的感性认识,真正有所了解还是这两年当了分管领导之后。早些年,厂里每年的生活生产用煤都是国家统一分配供应,工厂只管使用就行。后来,国家放开了煤炭经营,工厂自主采购,最近这些年,工厂的生活生产用煤老厂长王亮把权力交给了毕真。几年下来,毕真虽然业务知识耳习目染也学了不少,但毕竟还是半瓶子水平,不过业务工作却没有出过半点差错。可这回,他见天盯着,瞅着,到头来,问题还是出了。他着急上火,可是对粱太北的追问,他还得耐着性子解释。</p>
毕真说了一大堆。</p>
粱太北是个门外汉。对毕真说的技术术语,什么大卡,挥发分,水分,他大都是头回听说,他搞不明白这些术语都是什么,他最关心是问题出在哪,好在毕真打的一个比方他听明白了。厂里的锅炉就好比自家烧的土暖气,煤好烧,耐烧,水温就能上去,水温上去了,暖气片自然就热了。</p>
“梁厂长,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实际上嘛,除了煤本身就有质量上的好坏区别,人为因素也是一个主要原因。”毕真长叹口气,继续说,“梁厂长,这回咱厂出现的问题,刚才他们矿上分管销售的李副矿长私下也承认了,这些天供应咱们的煤确实有部分是矿上清场的底子。是负责装车的临时工……当然啦,我清楚:他这话,只不过是推脱责任。出了事,拿临时工顶缸。奶奶的,这帮个体户为了钱,简直钻钱眼里了,……”毕真显得很激动,竟在电话里骂起了脏话。</p>
“好了。毕厂长,你也不要太激动了。”粱太北长叹口气,“问题已经发生了,关键是下一步如何解决。……”</p>
“那是,那是。”毕真连连附和,“梁厂长,我现在就在矿上跟他们交涉呢。你放心,这边,我会按原则办事的。不过,……”毕真停了一下,显得有些踌躇,“不过,就是,就是实事求是地说:咱厂跟矿上也算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了,他们的煤总的来说,这些年质量一直还是有保证的,各项指标也是稳定的。所以呢,这回出现了问题,咱也不能……”</p>
梁太北打断了话:毕厂长,这样吧,矿上的事,你全权负责好了,关键问题是眼下,厂里咋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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