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璋的脸色变了变。</p>

本已走远了几步的宋徽，敏锐地发觉谢璋那头的气氛有些凝滞，于是折返了回来，就听到了夏履这番口无遮拦的话。</p>

谢璋暗中上前几步拦住了宋徽，又恢复到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朝夏履灿然一笑道：“将军事务繁忙，下官哪能拿自己的小事去劳烦您啊。”</p>

他刻意忽略了夏履的后半句轻蔑的嘲讽，一句话说得既精明又愚笨。</p>

哪只夏履似乎是因为纪余严一事怒火满腔，逮住了谢璋就不肯放过，一句侮辱的话还未落下，就又生了一句：“哪能啊，谢大人和我这么好的交情，他家的公子我自然也是要照应照应的，改明儿我亲自去大理寺请罪。”</p>

他在拿谢澄威胁我，谢璋想。</p>

刚从西北兰州回到临安，他就不忘敲打自己这个前朝皇帝的遗子。</p>

这个夏履，与皇帝二人，几乎成了年少的谢璋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p>

少时带着前尘记忆，身边的人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虎豹，就是隐藏在暗夜里虎视眈眈的豺狼。他独自一人被扔进荆棘丛折磨地鲜血淋漓，但好在有一个谢澄，用他不甚宽广的羽翼护着他。</p>

谢璋低下眼睑，隐去了眼中的神色，再抬头时，已无人看得清他心中所想，“将军说的是，届时我与父亲定会夹道相迎。”</p>

夏履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定定地看了谢璋半晌，突然伸出手，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历练，多为你父亲分忧，毕竟他也老了。”</p>

说完夏履便心情明媚地扬长而去，唯剩谢璋与宋徽，还站在宫门外。</p>

分明被正午之时的阳光照耀着，谢璋却觉得异常寒冷。</p>

宋徽皱着眉看了眼夏履的背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多少看出了点端倪。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谢璋的脸色，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没事吧？”</p>

“没事。”谢璋顷刻间换上了一双笑脸，顶着宋徽担忧的眼神，无甚所谓地笑了笑：“夏将军手劲挺大，怪疼的。”</p>

“……”宋徽抿了抿嘴，张口半晌无言，终是叹了口气。</p>

夏履此次回京，阵仗不可为不大，整个临安都得知远在西北的护国大将军回归，都争相想要一睹夏履的英姿。</p>

毕竟大渝是一个崇武的国家。</p>

更何况夏履带领的大渝军队与柔然在兰州打了好几年，无数次著名的战役都来自于夏履之手。</p>

而眼下这个传奇般的人物，带着自己的佩剑，堂而皇之地进了皇帝的宫殿。</p>

没有旁人得知，夏履与皇帝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不久后有人在彭城见到了他的身影。</p>

之后彭城的长平军，被大渝的铁骑一网打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长平成了短平，而这些曾经为自己的命运反抗过的、或平庸或卓越的人们，皆沦为暴政长枪下的一缕亡魂。</p>

初夏，雷声自天际划过，风声长啸，有雨将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