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瞧见谢璋自内屋出来，却也丝毫不惊讶，起身间狸奴轻盈落下，于是**满腔的笑意对谢璋说道：“公子来了。”</p>

谢璋点点头，说：“云姨近些年过得怎么样？身子骨可还好？”</p>

唤作云姨的老妇人局促地笑了笑，忙斟了壶茶，递给谢璋，说：“好得很，劳公子挂念。”</p>

但她自谢璋出现后，眼中的神情已轮番换了几遭。谢璋瞧见了，了然道：“如是也过得很好，云姨不用担忧。”</p>

云姨听了，方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那就好，现下她不知道我还活着，便再好不过了。”</p>

谢璋眼神微动，却到底没说什么。</p>

殷如是与谢璋一样，是前朝大晋的贵族遗民。她的父亲是大晋重臣，因护主被慕容燕杀死，母亲也不知所踪。谢璋五年前来到兰州之时，机缘巧合遇到了仍活着的殷如是生母，便将她救了下来。</p>

云姨：“我是流亡之人，会连累如是的。她一个人，挺好的。”</p>

虽是这样说，但谢璋还是从云姨话音里听出了点滴的思念之情。他想起身劝慰，云姨像忽觉自己废话过多，自顾自止了话头，对谢璋说道：“公子不必担忧，兰州的马匹与丝绸生意是最好的，老身近几年张罗下来，已累计了不少银两，已全部归于账内了。”</p>

谢璋微微一笑，颔首道：“辛苦云姨了。”</p>

当年谢璋年轻气盛，一心只为复国，救下云姨后就让她留在了兰州运转自己的财产。一部分用在开设一枝春，好用来部署情报网，另一部分，则试图养兵。</p>

然而养兵一事实在太过艰难，谢璋便搁置了。哪知兰姨拿着这笔银两，买卖马匹丝绸，竟越积越多。</p>

说起来，谢璋此时能够纨绔到一掷千金，大部分的银两都来自于此。</p>

云姨摇头道：“老身愿为公子尽一份力。”她顿了顿，而后颇有担忧地望向谢璋，道：“复朝一事险阻万分，老身只愿公子与如是平平安安。”</p>

谢璋点点头，垂目掩去自己的情绪。</p>

时间真是个玄妙的东西，即便国破家亡的仇恨已经被谢璋深深印刻在了骨肉里，但一想到心上那隅温软的存在，他便变得犹犹豫豫，不再果决。</p>

大约亲人已逝，他与这个世间唯一的连接，便只能寄托在这些温柔而善良的人身上了。</p>

殷如是说的没错，有时候他确实是在犹豫。所以他才会在那日面对殷如是的质问时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在景行对他伸出手时，他才没有立刻回应。</p>

知晓前情的，都道慕容燕优柔寡断，留下他谢璋这个祸患。可是只有谢璋知道，慕容燕比谁都狠绝，留下他，只是为了后人言说之时，能将“仁慈”一言饰之史书中。</p>

而真正优柔寡断的，从来都是他自己而已。</p>

谢璋思绪飘远，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