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眼见快要过去一半，将士们都领到了新的冬衣。</p>
包袱扎起，每一个将士都做好了出关讨伐羯人的准备。</p>
雁门关的军营其实并不大，校场上根本不可能一次容纳数万人操练。</p>
不过数万人排起整齐的阵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p>
曹恒并没有下令把幽州当地的常备军也带上，雁门关防御相对薄弱，留下常备军在这里，对守卫关口是很大的助力。</p>
他只打算领着从洛阳带来的大军出关讨伐羯人。</p>
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曹恒环顾眼前的魏军将士们。将士们排列着整齐的方阵，一双双眼睛全都凝视着他。</p>
“军械装备和粮草全都准备好了。”曹恒喊道：“你们也都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干什么。”</p>
校场上一片宁静，每个人都挺直胸膛，等待着他把话接着说下去。</p>
将士们当然知道他们将要去做什么，来到雁门关已经好些日子，自从到了这里，羯人攻城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一战，此后就一直在休整等待物资。</p>
等待总是十分难熬的，很多将士甚至已经一些厌倦。</p>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关兴从洛阳运送来了物资。</p>
物资到的那天，将士们就知道，离他们出征的日子又近了一些。</p>
果然，当物资全部分派下来，曹恒总算是下达了出关的命令。</p>
望着曹恒，将士们没有一个人人发出半点不该有的声音，数万人的校场，居然安静的只有风声和人的呼吸声。</p>
“有人说现在已是快要进入冬天，一旦到了冬天，关外很可能会被大雪封路，成为一片冰天雪地。”曹恒接着喊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明白，攻打地方，一般都是选择秋守春战，因为秋天和冬天不适宜行军，只有到了春天，才是作战的最佳时机。”</p>
曹恒顿了一顿，接着喊道：“可你们也要明白，春天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最佳的作战时机，可对于羯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羯人熟悉关外的地形环境，到了春天草木繁茂，他们的骑兵也不愁喂养马匹。我们对关外的地形却不是像他们那样熟悉，而且我们的大军多半都是步军，骑兵少到可怜。即便是需要喂养马匹，军中携带的草料和黑豆已经足够。也就是说，真的选择春天开战，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其不利的，而对于羯人来说，却是十分有利。等候几个月，最终选在适宜敌人的季节，你们认为合适不合适？”</p>
“不合适！”将士们虽然被曹恒这些话说的云里雾里，却还是齐声做了回应。</p>
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曹恒接着喊道：“你们能认为不合适，那是再好不过。我也认为不合适，所以才会选择在深秋领着你们出关。选择此时出关，一来是因为我们的军需物资才送到不久，没有足够的物资，我们出关以后将会被冻死饿死。倘若物资真的不到，我宁愿改在适合敌人的季节出兵，也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冒险！”</p>
将士们屏气凝神，专注的凝望着他。</p>
“其二，我选择这个时候出关，是因为羯人不可能做出适当的反应。我曾听说，羯人到了冬天，就会龟缩在他们的部族里，每天只是饲养他们的牛羊和马匹，甚至连离开部族放牧都不会做。”曹恒喊道：“羯人是游牧民族，可他们却是一个十分懒惰的民族。他们不事稼穑，就连放牧也不肯好好的干，所以经常会缺少粮食，以往来到中原，才会抢掠我们的人口，甚至把被抢掠去的人当成牲口屠宰。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羯人的牛羊太少，冬天根本不够他们去吃。一旦不能养活自己，他们不想着抢掠，还能有什么法子？”</p>
曹恒分析羯人属性的时候，将士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p>
行军打仗，在粮食紧缺已经快要饿死的情况下，以人为食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p>
然而常年以人为食，甚至为了这个目的而到中原抢掠人口，就不是能被人轻易原谅的了。</p>
“羯人是最野蛮的民族，羯人也是最凶残的民族！”曹恒喊道：“他们的存在，对我们中原人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所以魏王曾做过决断，要把羯人给彻底的从世上抹掉。我正是得了这一指示，才会领着你们离开中原来到雁门关。”</p>
再次停顿下来，曹恒的目光在将士们的脸上扫过，随后高声喊道：“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打仗，也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灭族！”</p>
曹恒从来都没掩饰过屠戮羯人，要他们亡族灭种的目的，将士们当然也都知道他是要做什么。</p>
校场上依旧是一片宁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p>
每个将士的目光仍然全都停留在曹恒的脸上。</p>
曹恒抬起手，向将士们喊道：“其他不多说，我只向你们提一个要求，出关以后，你们要杀死每个精壮的羯族男人，要糟践他们的女人，要抢他们的牛羊马匹和所有能够抢回来的东西。他们曾经抢掠我们，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我们去抢他们了！”</p>
曹恒的这句话无疑十分提气，将士们纷纷举起兵器，高声欢呼着。</p>
过了片刻，曹恒按了按手。</p>
等到校场安静了下来，曹恒喊道：“听我军令，出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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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下达，一名校尉策马来到大阵侧面，高声喊道：“掉转方向，跟随长公子出关！”</p>
一队队将士离开校场，往军营外开去。</p>
目送将士们离开，杨阜向曹恒问道：“长公子，我该干点什么？”</p>
“三件事。”曹恒说道：“其一，把你的斥候全都收回来，任何人不得让他们出关。其二，死守雁门关，无论如何，不能让半个羯人蒙混进来。其三，趁着这些日子囤积物资，能囤积多少就是多少。大军出征耗费不小，我虽然携带了足够的物资，可半道上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损耗。你能囤积到一些，等我急需的时候，也可以向你讨要。”</p>
他随后加重了语气，对杨阜说道：“杨刺史在地方为官，应该也知道大魏的吏治。我要你囤积物资并不是盘剥百姓，而是要用正常的手段从百姓手中收购。”</p>
“长公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杨阜应了。</p>
曹恒也不和他多说，招呼了一声将军们，骑着马先往军营外面走去。</p>
将军们跟在曹恒身后，走出了军营。</p>
大军出征，早就在外面等候着猎杀羯人的人们也都纷纷做好了准备。</p>
不少猎杀小队早就做好了盘算，等到大军出征，他们跟在后面，一来可以避免遇见大批羯人，以至于他们对付不了。</p>
而来则是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观察羯人溃散的方向，紧随其后跟着猎杀。</p>
不能和大军争抢功劳，他们却可以尾随着溃逃的羯人。</p>
只要有目标跟随，这些人到了关外就不会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p>
凭着自己的能耐去寻找，终究不如跟在羯人身后。</p>
只要能够看到羯人往什么地方逃散，找到他们再加以击杀，总比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关外四处搜寻强得多。</p>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雁门关。</p>
跟在曹恒身旁，姜维回头看了一眼尾随着的那些人们，对曹恒说道：“那些人还真是会想法子，跟着大军，他们就不用担心被羯人围剿，而且还可以及时发现羯人的行踪。只是从这一条就能看出，他们多半都是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兵。”</p>
“他们多半都是军户，普通村子里的村民只有少部分。”曹恒说道：“其实他们来到雁门关的时候，我已经令人一个个的都查问过。所有上过战场的，当然允许出关。至于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多半都是被劝了回去。没有战场经验的他们，到了沙场上，根本不会像是猎捕羯人的猎手，而仅仅只是送去给羯人屠戮的羊羔。”</p>
“还是长公子考虑的周到。”姜维说道：“屠羯令的目的是要杀死更多的羯人，而不是为了把中原的人送到关外给羯人屠杀。劝回没有战场经验的人们，也是对他们的保护。”</p>
“我是在保护他们，可你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曹恒微微一笑，对姜维说道：“那些被劝回去的人，多半心中是不怎么服气的，认为怎么别人可以，他们就不可以。”</p>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点数？”姜维笑着说道：“出关以后只能是送给羯人屠戮，他们跟着出关，又有什么用处？”</p>
“说是这么说。”曹恒也回头望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多半是被劝回去了，也有小部分不信邪的，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出关，说是诛杀羯人是他们的愿望。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要是没有丰厚的奖赏，他们还会不会如此执着的要诛杀羯人，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生长在雁门关，也没有与羯人存在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的愿望并不是诛杀羯人，而是想要通过屠杀达到获取利益的目的。”</p>
“长公子要不要再派人去劝劝？”姜维问了一句。</p>
“不！”曹恒说道：“由着他们去。他们可能是认为杀人很简单，根本没有想到过，在诛杀羯人的同时，他们这些人也是羯人屠戮的目标。杀戮是相互的，只是一方占了绝对的优势，而另一方却处于劣势之中。处于劣势的羯人，当然只是等待着被屠宰的猎物。可我们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毕竟我们要去猎杀的是狼，而不是山羊。狼有獠牙，是要吃人的，没有丰富的经验，遇见他们，唯一的结局也就只能是等死。”</p>
“长公子说的没错。”姜维赞同的点了点头。</p>
大军开出关口，往前走了二三十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p>
曹恒招呼姜维等人：“将军们都到我的帐篷里来，让将士们就地扎营，今晚好好睡上一夜。到了明天，我们可能就没这么顺利的向前挺进了。”</p>
命令下达，众人纷纷应了。</p>
有个校尉传达曹恒命令，策马往后队奔去。</p>
一边飞奔，他还一边喊着：“就地扎营，长公子有令，今晚好好休整，明天一早继续进军。”</p>
走了一天，将士们确实是有些辛苦。</p>
得到军令，他们停了下来，就地扎起营帐。</p>
曹恒的帐篷还没有搭建起来，他带着姜维等人来到一片空地上。</p>
空地上有着好些块大石头，这些大石头彼此相距不远，至少有半截埋在土里，已经与地面浑然一体难以分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