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炖了仨小时，我和言希还没喝上一口呢，你还挑……”思莞哀怨地望着眼前的少年。</p>

“谁挑了！我喝，嘿嘿，我喝。阿衡煮饭我放心。”辛达夷挠挠头发，抱着饭盒坐在了桌前，拿勺子大口舀着喝。</p>

“医生怎么说？”言希问。</p>

“花粉过敏！”辛达夷回答得利落，埋着头，猛喝汤。</p>

言希转转眸子，冷笑，环顾房间，仔细端详了许久，最后从床头柜角的隐秘处拖出一箱东西，辛达夷流了冷汗，想要冲过去，结果已经来不及——言希打开了箱子。</p>

一袋袋牛奶。原本一满箱，现下只剩下小半箱，看样子被喝掉不少。</p>

“你怎么说？”言希把箱子扔到了辛达夷面前，凉凉的音调。</p>

辛达夷流冷汗：“那啥，电视上常说，喝牛奶长个子。”</p>

“达夷，我记得你喝牛奶可是过敏，小时候喝一次住一次医院，怎么，还没治改？”思莞脸色变得难看。</p>

言希从小儿就喜欢没事儿把牛奶当水喝，辛达夷看了眼馋，明知道喝了过敏，可不让喝还偏就要喝。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喝，结果，上吐下泻，全身发红发烫，在医院里哭得直抽抽。病好了，言希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再没在他面前喝过牛奶。</p>

“我开始喝的时候没事儿来着，谁知道这牛奶跟茅台一个毛病，喝起来后劲儿大……”辛达夷心虚，高嗓门低了八度。</p>

“哟，照您的意思，老子现在就收购茅台瓶灌牛奶往里倒，不出一年，本少也能尝尝当款爷的滋味。”言希皮笑肉不笑。</p>

“嘁，就知道你个死孩子没说实话。你丫活这么大没花粉过敏过，怎么偏偏今年过敏了？骗老子也不会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当本少跟你一样二百五呀？”</p>

辛达夷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p>

“达夷，你到底，想什么？”阿衡觉得自己无法探知这少年脑袋的构造。</p>

“没想什么。”辛达夷声音干巴巴的。</p>

“就是想长高配得上人姑娘是吧？”言希没好气。</p>

辛某人脸红了。</p>

“达夷，你还琢磨着和陈倦的事儿呢？”思莞有些诧异。</p>

他以为达夷也就看到漂亮姑娘，嘚瑟两天，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算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达夷认了真。</p>

言希抽搐着嘴角，无力地瞅着思莞：“思莞，你不是和陈倦挺熟的吗，帮大姨妈说合说合吧。这孩子整天寻思着缺心眼儿的点子，看着闹心。”</p>

思莞像是吃了苍蝇，半晌，僵硬着俊俏的脸开口：“我试试。”</p>

辛达夷吃了定心丸，没两天，就精神抖擞地昂头回了学校。</p>

B市高中篮球联赛初赛快开始了，思莞和辛达夷都是校队的，整天在篮球场上风尘仆仆的，在学校待到很晚。言希没耐心等二人，每天便同阿衡一起回家。</p>

有一回，都快走到家了，不巧言希把刚买的油彩忘到了教室，便让阿衡先回家，他回了学校。</p>

阿衡在家吃了晚饭，洗了澡，陪着妈妈、爷爷看了好大会儿电视，思莞都还没有回来。</p>

温妈妈抬头望了望挂钟：“这都八点半了，思莞还在学校打篮球？”</p>

“最近，训练很紧，快比赛了。”阿衡向妈妈解释，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p>

“哦，只要不是乱跑就好。”温母点点头，回头看着公公，笑着开口，“爸，您甭等了，先睡吧，老花镜都滑到鼻子上了。”</p>

温老确实困乏了，点了点头。</p>

温老以前在越南战场上腿受过伤，阿衡怕老人坐的时间久，脚麻，搀着老人站起身，把爷爷扶回了卧室。</p>

“妈妈，你也休息，我等思莞。”阿衡给老人端水泡了脚后，才回到客厅。</p>

“我不困。”温母笑着摇摇头。</p>

“妈妈，你弹钢琴，累，我给你，揉揉。”阿衡有些忐忑地看着母亲。</p>

温母愣了愣，点点头。</p>

阿衡按摩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在在长年卧病在床，每天都是阿衡给他按摩腿脚。这样经年累月，手上的轻重把握得极好。</p>

温母觉得肩上很舒服，不一会儿，就打了瞌睡。醒过来时，女儿正含笑看着她。</p>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困。”温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p>

思尔以前也爱给她按摩，但是小手总是东抓抓西挠挠，按不到正处，嘴里还爱哄着她：“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妈妈，你看我这么孝顺，要疼我比疼哥哥多呀！”</p>

每次，她都被尔尔逗乐。</p>

温母想起以前，嘴角挂了微笑。</p>

“妈妈，等我挣钱，给你，买按摩椅。”阿衡轻轻回握母亲的手，小声开口，脸有些红。</p>

她依旧微笑着，坦然地接受了女儿的善意，温柔地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颊，认真开口：“好，妈妈等着。”</p>

依旧是幸福和感动。</p>

她想自己确实是老了。只有老人，才会这么贪恋汲取儿女的温暖；只有老人，才会贪心地想要让所有的儿女都承欢膝下。</p>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两全之法吗？</p>

她想了许久，可是，直至进入梦乡，也未思索出妥帖的、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方法。</p>

温家的人，除了阿衡，都睡着了，思莞还没有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