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对面的倪景兮不自然地说了句:“我也还行哎。”</p>
这会儿霍慎言是真的看出来她有点儿不对劲,那种不对劲有点儿说不上,说是疏离也不是,说是害羞也不完全是,反正是挺复杂的情绪。</p>
等两人上楼之后,进了卧室,迎面便是一种挺好闻的香味。</p>
是那种特别清淡但是又能安神。</p>
倪景兮打了个哈欠,霍慎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吧,我还要处理点儿事情。”</p>
倪景兮点点头。</p>
等她换了一套丝绸睡衣出来的时候,霍慎言也换了一套家居服,棉质短袖T恤还有宽松的长裤,瞧着也挺舒服。</p>
他家居的一面,向来只有倪景兮见过。</p>
毕竟在外面的时候,不管什么场合霍慎言总是穿着打扮地一丝不苟。</p>
之前他们婚讯还没公布的时候,曾经有个人发了他一张参加经济论坛时的照片,定制西装三件套,衣衫平整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整个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禁欲。</p>
不过那个营销号发的微博是:好想看他解开衬衫前两颗纽扣的模样。</p>
那条微博被转发了上万条,底下全是一群嗷嗷喊着想看。</p>
倪景兮不仅见过,还亲手解开过。</p>
“要不你也先休息?”倪景兮是真的累了,家里的床也是特别定制的,舒服到她真的觉得自己睡在软绵绵一堆云团上。</p>
她掀开薄被**,霍慎言却摇头。</p>
他走过来看着她躺下,顺势将被子搭在她的小腹上,“你先睡吧。”</p>
倪景兮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因为是躺着,所以抬眼看着他的时候,透着一股眼巴巴的味道,声音轻软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吗?”</p>
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时还透着一股春日午后里特有的软绵绵,声音酥地叫人感觉身体里有股子极细小的电流流窜而过。</p>
真**……</p>
要不是这巨大的克制力,霍慎言觉得下一秒或许他就要不当人了。</p>
*</p>
倪景兮起床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她打了个电话给唐觅,毕竟回来这件事,她还没告诉任何人。</p>
唐觅很快接通电话声音惊喜道:“倪大人。”</p>
“在哪儿呢?”倪景兮笑着问道。</p>
唐觅说:“上海呀。”</p>
倪景兮点头:“那真是巧了,我也在上海。”</p>
对面大概沉默了几秒,然后唐觅尖声惊叫:“你在上海?你居然在上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p>
果然还是唐觅的风格。</p>
倪景兮被她问的笑了起来,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正好瞥见楼梯转角处高大身影的出现,赶紧说:“刚回来,你这几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p>
唐觅:“当然有空了,我现在就有空。”</p>
倪景兮望着霍慎言穿着浅灰色拖鞋,不紧不慢地朝她过来,待他坐下时,她身下坐着的沙发有明显的塌陷感。</p>
“过两天吧,我明天还有点儿事情。”</p>
没多说什么,她挂了电话。</p>
霍慎言看着她问道:“唐觅?”</p>
“嗯,社里说给我半个月的假期,这半个月我可以先休息,然后再回去工作。”倪景兮仰靠在沙发背上。</p>
一直以来她拼命地往前,努力工作想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次反而是她懒得彻底放松休息的时候。</p>
霍慎言问她:“想去哪儿玩吗?”</p>
倪景兮毫不犹豫地摇头:“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安静在家躺着。”</p>
这想法挺不像她,不过霍慎言点头:“那就躺着。”</p>
不过倪景兮还是看着他说:“明天我想去看看外婆和我妈她们。”</p>
这一年来,她都国外没有去祭拜过他们。</p>
外婆和外公只有妈妈一个孩子,而妈妈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如果她不去祭拜他们的话,这世上只怕真的没人会记得他们了。</p>
不是都说,人真正的死亡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这个世界彻底将你遗忘的那一刻。</p>
霍慎言伸手揉了下她的长发,将她轻轻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我陪你一起去。”</p>
没想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昨天还阳光明媚的上海,今天已是乌云密布。</p>
霍慎言没让司机送他们,而是自己开着车带着倪景兮过去。</p>
过去之前,霍慎言特地开车绕了一趟花店,买了鲜花带了过去。</p>
等到了的时候,天际已经开始飘着小雨,不是很大,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到了上面。直到倪景兮看着三座靠在一起的墓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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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和外婆的坟在左右两边,而妈妈则在最中间,就像是父母正轻轻地拥抱着他们的孩子。</p>
倪景兮上前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她安静地望着墓碑上每一个人的照片。</p>
直到她转头望着霍慎言说:“突然觉得有点儿遗憾。”</p>
霍慎言平静地望着她。</p>
倪景兮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可是眼睛里晶亮晶亮,她轻声说:“你可是所有丈母娘梦寐以求的女婿,可惜你一句都没能听到我妈妈对你的夸赞。”</p>
是真的遗憾呐。</p>
倪景兮甚至能想到那副画面,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们婚讯曝光的一瞬,所有人都会给妈妈打电话吧,恭喜她有这样的女婿。</p>
可是这一切从来只是她脑海中的画面。</p>
霍慎言伸手抱住她,终于忍不住般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p>
许久之后,倪景兮从他怀里转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她妈妈还没生病时的照片,不仅洋溢着青春的味道,还特别楚楚动人。</p>
她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爸爸带回来。”</p>
这一年来,她几乎拜托了所有在中东的记者,可就是没消息。</p>
她也明白在这样的地方,想要一个人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太过简单。</p>
“这次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束缚着。”倪景兮看着墓碑上的母亲终于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p>
霍慎言转头看着她,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掌。</p>
他们都知道束缚着倪景兮的是什么,自从她父亲失踪之后,把爸爸找回来这个念头就像是种子般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p>
直到最后长成遮蔽天日的藤蔓,彻底将她束缚住。</p>
以至于她曾经甚至不愿意搬离那个破旧的老房,她怕爸爸回来会找不到她,找不到回家的路。</p>
以至于这件事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渐渐淡化,反而将她裹的越来越紧。</p>
特别是得知霍慎言跟倪平森的失踪牵扯上关系时,她明知道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更不是他主动造成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迁罪与他。</p>
这是她命里的枷锁,她明明知道自己被锁住,却甘愿沉沦。</p>
倪景兮微仰着头,天空细密绵长的雨水落在她的脸颊,她眼角轻轻滑过一道痕迹。</p>
她终于犹如下定决心般地望着墓碑,轻声说:“妈妈,我决定往前走了。所以请您原谅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