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煜一行车马在淡青色的晨曦中穿行。</p>

跟一辆并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擦身而过时，车上一位躺着的中年美妇似是听到了外头什么动静，原本灰暗的眸子骤然绽出一点微光，喉头也发出齁齁的响动。</p>

他身旁那名绿裳女子见状，叹息一声道：“尊主，外头的确是平大人，可是咱们如今自保已是万幸，再没法子找他麻烦。尊主好生将养，没准几年以后，身子又能恢复如前，到时候再去京城寻平大人也不迟。”</p>

话虽这么说，她却知道尊主被平大人那一刀刺伤了心脉，如今全身功力尽丧，已然成了废人，若不是那日她和其他几个奉召使出烟雾烛，拼死护着尊主逃出来，尊主早已命丧万梅山庄。</p>

如今尊主虽有教中奇药护体，但没个二三十年，休想从榻上起来，只能日复一日在床榻间消磨意志。</p>

回想入山庄时尊主志在必得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废人，当真是世事无常。</p>

其实，那日在山庄里，尊主明明有法子全身而退，就因着争强好胜，非得跟平大人争个高下，才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p>

“尊主，你莫要难过。”她想起一事，噙着一丝冷笑，宽慰金如归道，“万梅山庄如今已付之一炬，文氏父子那对伪君子更是身败名裂，咱们跟他们斗了这么些年，如今总算出了一口恶气。”</p>

金如归面容却丝毫没有波动，全副心神仍留在刚才一晃而过的年轻男子的清澈嗓音上。</p>

明知平煜这回离开金陵，恐怕再少有机会回转，眼中说不出是不甘还是怅然，死死盯着帐顶，指节却连握紧发泄的力气都无。</p>

***</p>

平煜一行出了金陵，径直赶往镇江府，预备尽快从运河前往冀州，再抄陆路赶往宣府。</p>

据闻，京中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已全被王令纳入讨伐瓦剌的军马。</p>

鲁﹑豫、大宁三都司卫所、乃至金陵军营也奉召赶往宣府，正浩浩荡荡与亲征大军汇合。</p>

粗略一统，约莫有二十万大军随皇上亲征，留在京中的兵马不足两万。</p>

若这群大军及皇上在宣府出了什么变故，亡国只在旦夕之间。</p>

平煜等人心急如焚自不必说，连随行的江湖中人也少了往日的恣意洒脱，行动间平添了几分肃穆沉重的姿态。</p>

到了镇江府，一行人正要上船，永安侯府的车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p>

李攸眼见邓安宜若无其事地领着戴着帏帽的邓文莹上船，满脸诧异，低声道：“这厮那日跟金如归相斗时，不是中了金如归的摧心掌么？”</p>

平煜下了马，目光追随着邓安宜，道：“他脚步虚浮，的确是受了内伤的模样，之所以此刻看上去无事，不过是在一味强撑罢了。”</p>

李攸挑了挑眉，“王世钊不是正要领了徐公公几个伏击邓安宜，难道竟被这位右护法给脱了困？”</p>

平煜不语。右护法此人阴险老辣，极不好应对，若让他一路跟随，定会平添波折。</p>

不过，有邓安宜做靶子，东厂目标得以分散，倒也未见的是坏事。</p>

走一步看一步吧。</p>

回过头，状似无意地看着林嬷嬷扶了傅兰芽上船，放了心，咳了一声，正要将手中缰绳丢给一旁陈尔升，身旁却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抢在陈尔升之前，在半空中接过那缰绳。</p>

平煜凝眉一看，却是叶珍珍。</p>

“大人。”叶珍珍嘴角含笑，却并不抬眼看他，垂下眸子，迅速牵着马立在一旁，老老实实站好 。</p>

平煜点点头，目不斜视越过她，跟李攸一前一后上了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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