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转念,想起平煜始终未对当年之事放下,眉头忍不住蹙起,平煜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若是性子上来,不肯插手此事可如何是好。</p>
念头一起,她蓦地停住脚步,咬唇瞪向平煜,暗想:他敢。</p>
平煜正静静望着傅兰芽走近。</p>
两人分明只一日未见,不知为何,竟像分离了许久似的。</p>
因着一份眷恋,他明知需早早将目光移开,却忍不住在她脸上一再停留。</p>
想起她胡编出分辨古今字画的法子,哄得三千营那帮武夫团团转,要多慧黠便有多慧黠,脸上线条都柔和了下来。</p>
只是好不容易傅兰芽肯跟他对视了,却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柔情似水,竟是**一点怒意的瞪视。</p>
他疑惑,不知自己何事又得罪了傅兰芽?</p>
绞尽脑汁想了一晌,自觉这两日忙于应对王令,委实没有得罪傅兰芽之处。</p>
她又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不会无故跟他使小性子。</p>
越想越觉得不解,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傅兰芽身上的锦衣卫衣裳上,忽有所悟,难道那晚在河边两人亲热时,他失于急躁,让她记恨至今?</p>
虽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他也知道,这想法却并非毫无依据,尤其细细回想当晚,他隐约觉得,前头的确太仓促了些,未等她做好准备就——</p>
忙清清嗓子,转头望向旁处。耳根却忍不住作烧,自我安慰地想,才第二回,未能尽善尽美情有可原,反正王令这颗毒瘤已除,回京成亲指日可待。等回了京,他自然有法子细细琢磨这里头的门道。</p>
事到如今,他算是弄明白了,凡事都逃不出熟练二字,若是再接再厉,假以时日,他同她只会越来越琴瑟和鸣……</p>
傅兰芽并不知道朝平煜走去的短短功夫,此人脑中已转过这么多念头,好不容易走到他跟前,他却不肯再看她,神色淡淡往前走。</p>
她知道他是为了避嫌,遂也收回目光,在他引领下走到神庙门口。</p>
随后又在李珉的暗示下,站于被阴影遮蔽的角落里。</p>
片刻后,又有一名官员率人匆匆赶来。平煜唤其为邝大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一行人便进入神庙。</p>
刚一进去,便听里头传来野兽般的低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瘆人得慌。</p>
她听得暗暗心惊,抬目朝殿中一看,就见王令浑身上下满是铁链,被捆于殿中梁柱上。</p>
五官早已痛苦得变了形,一双眼睛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p>
她看得一阵恶寒,忙跟在李珉等人身后,静悄悄走到一旁。</p>
一回身,却见平煜施施然走到王令跟前,负手停步,居高临下望着王令,似笑非笑道:“你想要的东西,我立时可哺给你,虽非人血,不能恢复你的内力,却能解除你血脉逆流之苦,只要你肯将坦布大军的下落乖乖告诉我——”</p>
不等他说完,一阵砰砰声传来,却是王令已受不了这份嚙心之痛,竟使出全力用后脑勺撞击坚硬的梁柱,以求痛痛快快一死。</p>
可惜的是,在他身后的梁柱上,早被人厚厚缠绕了一层松软的被褥,他狠力撞了一晌,别说求死,后脑勺上连个疙瘩都未撞出。</p>
平煜笑道:“王公公怕是已忘了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了,在没问出我们想要的答案前,就算想死,你也得看我答不答应。”</p>
王令听得此话,颓然地住了手,默然片刻,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痛苦的哀嚎声再次响起。</p>
平煜却火上浇油,摆了摆手,令人端进来一桶热气腾腾的鲜血。</p>
这味道腥得离奇,傅兰芽甫一闻见,便险些作呕,连端坐一旁的邝埜都露出不耐之色。</p>
王令却仿佛闻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馔,挣扎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双目死死盯住那桶鲜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垂涎。</p>
平煜索性令人将那物抬得更近些,诱哄道:“如何?”</p>
良久的沉默。</p>
偌大一座神殿只能听见王令的粗喘声。</p>
等了不知多久,正当邝埜失了耐性之际,就听王令咬牙切齿道:“在……在旋翰河上游的伊达草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