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还听说他是个军人。”村长问。</p>

钟建国诧异，转向宋招娣，他怎么知道？</p>

“是俺隔壁的婶子跟你说的吧？”宋招娣搁心里翻个白眼，长舌妇，“村长大伯，你想问俺啥时候结婚？”</p>

村长摆手：“俺才不关心你啥时候结婚，俺是想问你结了婚还在不在咱们村代课。”</p>

“俺得随军。”宋招娣说出来，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村长是担心俺走后，学校里没有老师？镇里分给咱们村的大学生和高中生都在知青点，您找他们啊。”</p>

村长摆手：“他们是下乡锻炼，不是享福。”</p>

“村长大伯以为当老师是享福？教孩子比干活累多了。俺宁愿帮俺娘干活，也不愿意教咱们村的皮孩子们。”宋招娣道，“再说了，他们从大城市来的，见识比俺广，比俺适合当老师。您别拦着俺了，快去找他们。”</p>

村长挑眉：“听你的意思，你们要结婚了？”</p>

“是的。俺也不想这么快结婚。”宋招娣指着钟建国，“他在东海舰队，村长大伯知道东海舰队？就是前年跟老蒋对打的那个东海舰队。老蒋那边不安分，他过几天就得回去。俺得让他安心。”</p>

宋家出个大学生，村里有人羡慕有人嫉妒。然而，无论羡慕，还是嫉妒宋招娣的村民，跟外村人提起她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p>

因世道乱起来，宋招娣没能毕业，但她确实是个大学生。她在村里教书，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就把孩子送来这边上学。因为这件事，周围几个村的村长见到小宋村的村长格外客气，</p>

村长最怕宋招娣嫁出去，乍一听宋招娣有对象，趿拉着鞋就往学校去。见宋招娣还没去上课，又往宋家跑。</p>

半路堵到宋招娣，村长眯着眼打量钟建国一番，一阵肉疼，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p>

宋招娣开口之前，村长还希望能劝劝宋招娣，军人，东海舰队等字样一出，身为党员的村长说不出阻拦的话：“真的？”</p>

“村长大伯，他还是个团长。”宋招娣道，“手下有两千多号兵，这么大的慌，俺可不敢扯。”</p>

村长眨了眨眼：“团长？老天爷啊，这可了不得。你好，你好，钟团长。”连忙伸出双手。</p>

“你好，宋村长。”半个小时前，钟建国看到宋招娣把不省事的邻居搞定，如今又亲眼见到村长态度大变，以前认为战国时的外交家凭一张嘴说服各国诸侯很夸张的钟建国此时此刻相信，有的人的嘴巴就是这么厉害，“宋村长，我和招娣同志的事，您同意吗？”</p>

村长连连点头：“同意，必须得同意，回头俺就叫学校给招娣开介绍信和证明。对了，你们啥时候结婚？”</p>

“九号。”宋招娣道，“九号在俺家办事，在俺家办好再去他家。日子太赶，他家离这边又太远，俺表姨那天就不过来了。村长，赶明儿得请你去给俺俩主婚。”</p>

村长笑眯了眼：“好好好。你们这是去镇上？”</p>

“不是。”钟建国道，“我前天晚上才下车，什么都没买，今儿带招娣去县里买几件衣裳。”</p>

村长掐指一算，忍不住咂舌：“你们的婚结的够急。”</p>

“没办法，部队就给七天假。”钟建国苦笑道。</p>

村长也就随口一说，他也知道在役军官能空出七天已经很不容易：“快去吧。”</p>

“那俺们走了。”宋招娣笑道，“村长大伯明天去俺家吃杀猪菜，俺家明天杀猪。”</p>

村长摆摆手：“晓得了。”</p>

九点多，宋招娣和钟建国到县里，车子停下来，宋招娣就忍不住揉**：“太痛了。”</p>

钟建国支好自行车，回头便看到她在原地跳脚，忍不住笑道：“回去的时候垫两件衣裳。也是我忘记这边的路不好。”</p>

“翁洲岛的路好？”宋招娣没话找话。</p>

钟建国：“那边是石子路，比这边稍微平坦。咱们进去。”指着前面的百货大楼。</p>

“车不用锁？”宋招娣下意识问。</p>

钟建国：“没事，没人敢偷自行车。你娘叫我多给你买几件衣裳，咱先买四套行不行？”</p>

宋招娣跟着他走进去，看清柜台后面挂的衣服，心想，我一件都不想要：“买一套那天穿就行了。俺自己会做，你多买点布，俺自己做。”</p>

钟建国怕她客气，盯着宋招娣问：“只买一件，你确定？”</p>

“对！”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估摸着哪件衣裳好改尺寸，瞅了一会儿，看到一套翠绿色带一点绣花的长裤长褂很好修改，“就那一套吧。”</p>

申城是仅次于华国首都帝都的大城市，钟建国在申城多年，见多了时髦衣裳，对于宋招娣的品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她的自尊：“我觉得旁边那件大红色的挺好。”</p>

“俺想要那一件。”宋招娣转向他，“你给不给俺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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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台营业员见两人中间隔着有六七十厘米，又在讨论新衣服，立刻猜到他俩即将结婚，忍不住提醒：“女同志，这件便宜，旁边那件红的好。”</p>

红色是很好，国旗的颜色。前世今生第一次嫁人，宋招娣也想穿红色。然而，刘灵前世学服装设计时，曾查过华国建国后的服装的变迁，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末，华国的服装只有三种颜色，灰蓝绿，军装尤为盛行。</p>

这个时期虽然全国都在开展轰轰烈烈的革命，因去年才开始，还没上升到服装上面。可宋招娣要嫁的人是军人，钟建国还是她的靠山，宋招娣可不敢给别人留下话柄，便理直气壮道：“俺就喜欢便宜的。”</p>

营业员无言以对。</p>

钟建国见状，无语又想笑：“行，就要那一件。回去你娘问起来，你跟婶子解释啊。”随即掏出布票。</p>

“俺娘听俺的。”宋招娣收下衣服，指着旁边卖布的摊位：“全拿出来买布吧。”</p>

钟建国立刻把所有的布票拿出来，四周响起一阵惊呼。</p>

宋招娣看过去，便发现卖布的营业员瞪大眼，疑惑不解：“出什么事了？”</p>

“同志，你的布票能不能给俺两张。”旁边窜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俺拿油票跟你换。”</p>

钟建国笑道：“对不起，大嫂子，我们家有好几个孩子，还有好几个老人，都等着添过冬的衣裳。这些布票也是找村里和厂里的人换的。我们家离这边远，一年就做一次衣裳。”</p>

“这样啊。”女人顿时不好意思，眼角余光瞥到宋招娣的胳膊上有个补丁，讪讪道，“那就算了。”</p>

钟建国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给了钱，抱着布出去，就把布放到车后座上，“招娣，坐布上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