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久病成医。</p>
孟清和不谙望闻问切，却和太医院的众位太医打多了交道，轻易看出孟清义的身体很是不好。</p>
随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做最累的活，吃最少的粮食，饥一顿饱一顿，大多数时候竟是睡在牲口圈里。</p>
这样的日子，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p>
难怪孟清义会如此苍老，而立之年就像是半百的老人。即使没有记忆，孟清和也能从孟清江口中得知，十一年前的孟清义，是孟家屯数一数二的好汉子，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p>
孟清义没有户籍，孟清和便以自己的名义请来太医，为孟清义诊治。</p>
“不必这么麻烦。”孟清义道，“十多年的老病症，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p>
孟清和却坚持，“九哥到了京城，一切交给弟弟安排。”</p>
调养身体不是一朝一夕，无论如何，孟清义的腿都要好生看看。</p>
赵院判被召至宫中为皇后诊脉，刘太医同孟清和是老相识，对孟清和的旧疾十分了解，接了帖子，交代过当值的医士，带着新收的徒弟，很快到了国公府。</p>
兴宁伯请人，却是到国公府看诊。</p>
次数多了，久而久之，本该奇怪的事，在多数人眼中却变得寻常。</p>
一旦有人提出疑问，反倒会惹来旁人的白眼。</p>
定国公和兴宁伯是过命的交情，休要胡思乱想！</p>
事实上，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p>
赵院判和刘太医都是最易接近真相的人，可这两位都是活老的人-精，都知道，少数人的队伍轻易不要站，只要天子不发话，该糊涂的时候必须糊涂。</p>
到了定国公府，有家人带路，刘太医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了三堂。</p>
孟清义被从客房请到了西厢。</p>
沈瑄知道他的身份后，孟清和提出要回伯府，当场被驳回。</p>
“十二郎之兄即吾之兄。”</p>
用大白话讲，舅子来了，回什么伯府？就在国公府里住着！</p>
国公爷发话，不容置疑。</p>
孟伯爷摸摸鼻子，把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p>
反对无效，再挣扎也没用，何必费力气扑腾。</p>
孟清江没有多想，孟清义却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可惜没人为他解惑，又不好直愣愣的开口询问，只能继续憋得难受。</p>
进了三堂西厢，见到孟清和，刘太医拱手，道：“见过伯爷。”</p>
孟清和连忙起身回礼，“刘太医一向可好？数日未见，愈发硬朗了。”</p>
“借伯爷吉言。”刘太医笑道，“老夫观伯爷气色尚佳，可有按时服药？”</p>
“自然。”</p>
身体是自己的，孟清和万不敢马虎。旧疾迟迟未愈，他比谁都着急。可今天请刘太医来，却不是为他诊脉。</p>
“今日请刘太医过府，是为家兄诊治。”</p>
刘太医微顿，家兄，不是族兄？据言兴宁伯的父兄皆被鞑子所杀，何来的家兄？</p>
孟清义一直没出声，听孟清和提起他，才抬起头，向刘太医行礼。</p>
“这位……”只看了一眼，刘太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连孟清和都能发现不妥，自然更逃不过他的眼睛。</p>
不待多言，也没再深究孟清义的身份，当即道：“快些坐下。”</p>
孟清江看向孟清和，见他点头，才老实坐下，伸出左手。</p>
刘太医两指搭在孟清义的腕上，双目微合，沉吟许久，神情愈发的凝重。</p>
“换一只手。”</p>
诊脉的时间比预想更长。</p>
孟清和不敢打扰，低声提醒背着药箱的医士，“我这兄长右腿有疾，烦请提醒刘太医。”</p>
“伯爷尽管放心。”</p>
医士有些惶恐，他不是第一次见孟清和，却是第一次同他讲话。印象中，兴宁伯深受-皇-宠，不说嚣张跋-扈，也不该如此平易近人。</p>
赵院判，现在应称赵院使，跟着赵院使的医士曾说兴宁伯和善，他还不相信，嗤之以鼻。能在朝堂上威风八面，让众多言官避之唯恐不及，再和善又能和善到哪里去？</p>
如今想来，当真是流言误人！</p>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刘太医仔细看过孟清义跛了的右腿，亲自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为孟清义-肿-胀-的膝盖涂药，并道：“骨头断过，没接好，又落了痛风之症，虽能治疗，想要如常人一般却是不可能了”</p>
听完刘太医的话，孟清和难免有些失望。孟清义却神色如常，跛了十年，一年到头没有不疼的时候。刮风下雪更是让他疼得想将腿砍掉。虽不能治愈，却能减轻痛苦，已是意外之喜。</p>
“十二郎，为兄这条腿，只要能走路就成。”</p>
孟清和没说话，刘太医却不满了，“尊驾不相信老夫的医术？虽不能像常人一般跑跳，却可保证往后数十年行走如常，只要坚持用药，不出差错，痛风之症也可逐年减轻。”</p>
“此言甚是！”孟清和忙道，“刘太医的医术如何，本官比谁都清楚！家兄是喜过头了，不会说话，您老千万别见怪。”</p>
孟伯爷放下身段，刘太医也非真的气恼，很快将“不会说话”的正主丢到一边，凑头讨论该如何安排平日里的膳食和用药。</p>
孟清和道：“老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家兄骨头断过，每天喝骨头汤如何？”</p>
刘太医点头捻须，“有些道理。”</p>
孟清和眼睛一亮，“身体底子差了，是不是该多吃些肉？牛羊鸡鸭换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