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孟清和更青睐北京户部尚书郁新。无奈的是，郁尚书于数月前仙逝。道衍年事已高，身居南京，不便长途奔波。相比之下，夏尚书成了最好的人选。</p>
实干，熟悉民情，名声颇佳。虽是科班出身，却不以-腐-儒的标准评判世人。更重要的是，朱瞻壑需要这样的授师，哪怕是挂名。</p>
孟清和自信，却不自大。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多少水平。加上外界对他的评价，或许他能教导朱瞻壑许多，但考虑到三头身今后的路，即使心中泛酸，也必须走这一步。</p>
离开奉天门，抬手借住几片雪花，掌心沁凉，脑中也愈发清醒。</p>
能做的，他都会做。</p>
正如道衍所说，一生能为师徒，是幸，是缘。</p>
大和尚行事为世人诟病，其处事之学却远超常人。孟清和活了两辈子，真正能让他“悟道”的，只有道衍。</p>
雪越下越大，孟清和翻身上马，脚跟一踢马腹，骏马扬蹄，穿过长街，向国公府飞驰而去。</p>
永乐七年二月壬戌，孟清和上疏，言随大军征沙漠，无法继续教授汉王世子学问，请天子另择贤德。</p>
看过奏疏，朱棣召孟清和奉天门伴驾。</p>
奏对间，孟清和先后举荐户部尚书夏元吉，兵部尚书刘俊，吏部尚书蹇义。</p>
“这三人倒也可用。”</p>
朱棣没有当场做出决定，只令孟清和继续教导朱瞻壑，直到出京之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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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p>
隔日，孟清和照常为朱瞻壑授课。旋即，永乐帝下旨，命户部尚书夏元吉辅导汉王世子。并敕夏元吉曰：“世子虽稚龄，然聪慧克勤，正当勤学养德以充大器。尔当勉尽乃心，朝夕辅导，益智广识，德性有成，才具有佳，得承祖宗基业有赖，尔亦与有荣光。”</p>
接到敕令，夏元吉心头巨震。</p>
朝中早有风声，天子的态度也十分明显，却都不如敕令中说得明白、</p>
祖宗基业有赖。</p>
只这一句话，就表明了天子心中的继承者是谁。</p>
不知该喜还是忧。</p>
从根本上，夏元吉还是对亲近读书人的皇子更有好感，但天子这道敕令的诱惑实在太大。</p>
皇孙之师，皇太孙之师，一字之差，却是天涯之距。</p>
抑制住胸中的激动，夏元吉领旨谢恩。给了宦官红封，有意询问两句，得到的答案十足出乎预料。</p>
兴宁伯推举？</p>
夏尚书眉头紧拧，开始考虑，是不是该趁着大军北征前，拜访兴宁伯一次。但他也十分犹豫，真去了，怕是他的立场就微妙了。</p>
是未来的天子授师，还是现今在朝中的名声？是从龙之功，荣耀三代，还是史书清名，耿直不阿？</p>
捧着敕令，夏元吉很快有了答案。</p>
教导皇位继承人的机会，千载难逢。天子敕令中所言，也容不得他推辞。</p>
身居六部天官之一，夏元吉有才，实干，注重名声，但他终究不是清流言官，对利弊得失看得相当清楚。</p>
比起帝师的荣誉，被御史给事中划入兴宁伯一派算得了什么？</p>
汉王世子当真聪慧，将来若能承继大统，史官下笔前总要考量几分。</p>
只要皇位上的不是昏君，说帝师实为奸佞，或同佞臣为伍，某种程度上，无异于-辱-骂-天子。</p>
历朝历代，又有几个太史令司马迁？</p>
史官一支笔，必要时，再大的事也能春秋，何况是对朝廷官员的评价。</p>
孟清和的思维习惯中，仍留有现代人的痕迹。换成土生土长的夏尚书，远比他想得更加长远，也更加透彻。</p>
永乐七年二月底，夏元吉接替孟清和教导汉王世子学问。</p>
见到新老师，三头身泪汪汪的去找了亲爹。朱高煦没撑住，夜奔国公府，差点被定国公一脚踹出大门。饶是如此，仍顽强的赖着不走，一直住到大军出征。</p>
朱棣抱着孙子，一字不提换老师是他亲自下旨，只说大军凯旋，再让孟清和回来坐他授师。</p>
惹哭孙子的黑锅，儿子背。</p>
永乐帝完全无压力，丁点不亏心。</p>
三月初，天子令，以征鞑靼軷于承天门，遣太岁旗纛等神，魏国公掌帅印，大军发北京。</p>
时军阵绵亘数十里，战鼓声震耳欲聋，戈甲旌旄烈烈作响，遮天蔽日。</p>
铁骑腾跃，如洪流。步卒悍勇，似山岳。</p>
大军之中，一支全由火器兵组成的千人队伍尤为引人注目。</p>
火炮，火铳，火雷，战车，虽无刀戈，却更加令人胆寒。这支队伍，正是永乐帝下令组建，首次出征北疆的神机营。</p>
走在队首，孟清和仍有些迷糊。</p>
话说，他是左军副将，沈瑄的副手，兼职掌管大军后勤工作，没错吧？</p>
为何又和神机营扯上了关系？</p>
握住新到手的腰牌，看看走在身边的提督内臣亦失哈，孟清和挠挠下巴，除了不解，还是不解。</p>
神机营归入左军，听他号令。</p>
下这道旨意时，永乐帝当真没被天外飞石砸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