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果真和征讨大军玩起了捉迷藏。</p>
孟清和不知该佩服自己料事如神，未卜先知，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狠钉阿鲁台小人。明明被兀良哈斥候缀在身后，却率领鞑靼主力，接连几次逃脱追缴，阿鲁台之外，本雅失里和马儿哈咱都没这份本事</p>
“四月了。”</p>
骑在马上，刮过草原的风不再如三月时刺骨，孟清和心中的焦躁却更甚以往。</p>
几十万大军出塞，携带的粮草再多，也总有吃完的一天。继续在草原兜圈子，运送粮草的民夫被远远甩在身后，长此以往，大军定然会遇上麻烦。</p>
“伯爷，总戎下令全军疾行，日落前到胪朐河北岸扎营。”</p>
孟清和点头，“知道了。”</p>
传令骑兵猛的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右军-方向飞驰而去。</p>
“下令，骑兵上马，火-器-枪-矛-架-上战车，全体加速。”</p>
“遵令！”</p>
总旗和小旗吹响木哨，尖锐的哨声穿过草原，撕开朔风，如流沙一般，无垠的漫播开来。</p>
兀良哈的骑兵在前方探路，运送辎重粮草的壮丁跟在大军之后。戈甲撞击声，包铁的车轮压轧声，马蹄声和军卒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连成一片。</p>
一望无际的草原，在冰层下奔腾的河流，都在昭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始。</p>
冒着严寒出塞的明军，躲在草原深处的鞑靼，彼此都十分明白，双方注定将要一战。</p>
鞑靼不可能躲到天涯海角。</p>
再向西，就将进入瓦剌的地盘。遇上马哈木的军队，未必有全胜的把握。加上像秃鹫乌鸦一样盘旋在周围，等待机会的脱脱，阿鲁台比谁都清楚，不想走进死路，只能跨上马背，拿起枪矛弓箭同明军战斗。</p>
可他更加清楚，同明军硬碰硬，胜算微乎其微。</p>
阿鲁台的计划是将明军拖到漠北，设圈套进行伏击，再遣游骑-骚-扰-明军的粮道。若计划成功，不愁明朝不退兵。</p>
“可行？”马儿哈咱有些迟疑，万一行不通，被明军察觉，很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p>
阿鲁台跳下马背，走到河边，随手抓起一块巴掌大的浮冰，狠狠咬了一口，“不这么做，等到明军追上来，大家都没有活路。”</p>
脱火赤也下了马，解下马背上的酒囊，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递给马儿哈咱，“喝一口，不知道还要走多久。”</p>
马儿哈咱接过酒囊，皮帽紧压在额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p>
“太师，”脱火赤道，“不是我脱火赤不信你，可这次来的是谁，太师也清楚。魏国公徐辉祖，徐达的儿子！定国公沈瑄，他的杀名遍及整个草原，不及车轮高的孩子都知道。由他们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太师当真有把握能够取胜？”</p>
脱火赤的话已经相当客气。</p>
事实上，他更想说，接连败在瓦剌和兀良哈手里，阿鲁台哪来的底气，一定能凭计谋战胜明军？虽然他和马儿哈咱的实力比不上阿鲁台率领的阿苏特部，可对上哈密的脱脱，好歹打了一场胜仗。反观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从去年秋天开始，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一路都在逃跑。</p>
西边和东边去不了，只能朝北边跑。</p>
本雅失里还时常脑袋发热，动不动就惹上几场麻烦。</p>
如果不是他带人抢了瓦剌和兀良哈的商队，让鞑靼的名声一臭到底，至于像现在这样，满草原都是敌人，一个帮忙的都没有？</p>
“此事我自有计较。”阿鲁台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不能在马儿哈咱和脱火赤跟前露怯。不然，明军没追上来，鞑靼各部会先分-裂。</p>
鞑靼各部之间本就存在分歧，若非用话“吓”住了马儿哈咱，他和脱火赤根本不会联合自己一起跑路，说不定还会在自己战败后投向明朝，求得一个册封。</p>
名声好不好听无所谓，先投靠再-叛-走，被明军找上门，还可以再投靠。这样的手段，别说鞑靼，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都没少用过。</p>
阿鲁台倒是也想这么干，无奈他还拖着一个本雅失里，鞑靼的新可汗。</p>
想取得明朝的谅解，总要有个投名状，最好的投名状，不做他想，绝对是本雅失里的人头。换成马儿哈咱和脱火赤，自己的人头也大可借来一用。</p>
想到这里，阿鲁台的神情变得阴沉。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明军引到包围圈里，不求一网打尽，造成明军三成损伤就是胜利。</p>
“太师！”</p>
听到身后传来本雅失里的声音，阿鲁台转过身，单手扣在胸前，“大汗。”</p>
本雅失里很兴奋，令人抬来两箱子皮毛和几袋鹿茸熊掌，拍着腰刀，洋洋得意，压根不像在逃命，“太师看看，这些如何？”</p>
阿鲁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马儿哈咱和脱火赤也是神情一变。</p>
“大汗，这是哪里来的？”</p>
“到上游饮马，遇上了二十几个女真。”</p>
“女真？”</p>
本雅失里点头，继续洋洋得意。</p>
去他XX的得意！</p>
阿鲁台差点磨碎后槽牙。</p>
漠北哪来的女真？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更北之地过来，绕过兀良哈驻地，穿过鞑靼境内，到明朝朝贡的野人女真！</p>
这些女真人数不多，论开化，远比不上辽东的女真各部。但有一点，部落中的男人都极为悍勇，实打实的-战-斗-狂-人。</p>
“大汗。”</p>
“啊？”</p>
“离开土剌河流域之前，大汗不要再随意离开。”</p>
“什么？”</p>
“臣会派人跟着大汗。“</p>
阿鲁台不想再和本雅失里多废话，拍拍手，立刻有几名壮汉上前，“太师！”</p>
“跟着大汗。”</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