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p>
很显然，马哈木正处于人生中最倒霉的阶段。</p>
卧薪尝胆的计划成为泡影，被大明十万军队从瓦剌本部一路追赶，退出祖先游牧之地，明军仍在身后紧追不舍。逃出草原时的五千人，已经不足三千。</p>
无奈之下，马哈木只能继续西逃，带人跑到白帐汗国，希望掌控金帐汗国实权的白帐一系能伸出援手。到底双方有亲戚关系，马哈木的一个女儿，正是白帐可汗最宠爱的妃子。</p>
无奈希望总被现实粉碎。</p>
白帐可汗匆匆见了马哈木一面，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再不露面。只派人传话，暂时住下，可以。常驻绝对不行。借兵更加不行。</p>
跟随马哈木出逃的瓦剌将领愤怒了。</p>
近些年，通过和大明互市，瓦剌物资极大丰富。丝绸，瓷器，茶叶，布帛，白帐可汗及他帐下大小贵族没少得好处。如今瓦剌落难，遇到麻烦，竟是翻脸不认人，亲戚情分不顾，往日里的好处也不念？</p>
“小人！”</p>
“可耻的小人！”</p>
“枉为黄金家族子孙！”</p>
瓦剌人只能在自家帐篷里骂几句，走出帐篷依然要尽赔笑脸。</p>
寄人篱下的滋味很不好受，何况还是逃命途中？</p>
事实上，白帐可汗并不想同瓦剌人翻脸，也不愿担上背信弃义的名声，统治偌大国土，大小上百个部落，真被骂成毫无诚信的小人，还如何服众？</p>
可他实在没办法。</p>
从钦察汗国延续下来的土地，不只属于蒙古人，这里还生活着突厥部落和被征服的东欧民族。</p>
白帐可汗希望对瓦剌伸出援手，看在往日里的好处，帐下的蒙古贵族大多数没有反对。坏就坏在，以康里、葛逻禄为首的突厥部落出言反对，不愿留下瓦剌人，更不愿因此和大明为敌。</p>
“大汗忘记瘸子帖木儿的教训了吗？”</p>
一身色彩斑斓的萨满法师发出警告，同大明为敌，不是智慧的王者所为。</p>
当年的瘸子帖木儿，集结数十万大军，声势何等惊人。结果如何？连大明边境的泥土都没摸到，一病不起，死在军帐里。</p>
“黄金家族创立的王朝已经是历史。现如今，那片庞大国土的主人是明-帝-国！”</p>
“明朝国力强盛，有数量庞大的军队，英勇的士兵，可怕的火器。明朝船队的威名远播各国。自奥斯曼前来的大食商人，都在传颂明朝的繁荣强大。”</p>
“大汗，不能为了瓦剌人和明朝开战！”</p>
萨满法师出面后，原本支持可汗意见的蒙古贵族纷纷产生动摇。突厥贵族更表示，要杀死马哈木和他带来的瓦剌人，以绝后患。顺便瓜分瓦剌人带来的财富。</p>
见事无可为，白帐可汗最终妥协。</p>
马哈木-敏-感-发现，昨天还笑脸相迎的朋友，很快以各种借口推脱不见。部落中的牧民也对瓦剌产生出不小的敌意。牧民之外，渐渐有白帐骑兵聚集，目的是什么，不必细想，绝不会是善意。</p>
“事情要糟。”</p>
马哈木的预感十分准确，无奈手下能战的骑兵不足两千，余下都是伤者和女人孩子。为不拖累部落，绰罗斯的老人多自愿留在本部，或自尽，或不知去向。</p>
一旦白帐骑兵大规模聚集，率先发起攻击，以现今的瓦剌，根本不是对手。</p>
马哈木的几个儿子和孙子聚到大帐中，表情都带着愤怒，愤怒之下掩藏着说不出的恐惧。</p>
抱过最小的孙子，马哈木忽然笑了。</p>
他是草原的英雄，他的对手该是鬼力赤，是大明的永乐皇帝！与其这样窝囊的被砍下头颅，他宁愿拿起马刀，英勇的战死！</p>
“脱欢，不要露出这副表情。瓦剌的勇士，曾追随英勇的铁木真横跨海洋陆地，征战四方。无论是金人，宋人，还是西方的夷人，都在我们的马刀下颤抖！”</p>
“父亲。”脱欢面险惭色。</p>
“记住，战败不可耻，被明朝军队打败不可耻。草原的勇士崇拜强者，绰罗斯的先祖，也曾是被蒙古人征服的民族。”</p>
“父亲，您的意思是，向大明投降？”</p>
“不，不是投降，是内附。”</p>
马哈木站起身，怀里仍抱着最小的孙子，“既然一定要低头，就向最强的王者低头。像兀良哈一样，成为大明手中的刀。只要刀刃足够锋利，用刀的人绝不会轻易舍弃！”</p>
“不报仇？”</p>
“报仇？”马哈木面现杀意，“难道你们还没明白，不从这里离开，杀死我们的不会是大明的弓箭，而是白帐的马刀！”</p>
话音落下，帐篷里顿时一静。</p>
这一刻，对白帐背信弃义的愤怒，甚至盖过对大明的仇恨。</p>
“现在，必须离开这里。”马哈木环视自己的儿子们，“脱欢，召集所有能战斗的勇士，给女人和孩子分发武器，告诉他们，冲出去，我带绰罗斯返回草原！”</p>
“是！”</p>
“那木罕，带人杀掉所有的羊和瘦弱的战马，不能带走的东西全部烧掉！”</p>
“是！”</p>
“帖木儿，吹响号角，瓦剌勇士举起战刀，和我，和绰罗斯的首领，一起冲出去！”</p>
“是！”</p>
瓦剌人的异常引来白帐牧民和骑兵的注意，白帐可汗和白帐各部首领都没有想到，马哈木会如此决绝，二话不说，放火烧帐篷，抽-刀-子就往前冲。</p>
比起常年和鞑靼对峙，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随时要经受明朝边军考研的瓦剌骑兵，白帐汗国的对手，不是零散的游牧部落就是一米五六的欧洲铁皮人，段数完全不能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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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然袭击，瓦剌人拿出拼命的狠劲，在数倍于己的包围圈上成功打开一个缺口。</p>
白帐可汗派遣的援军尚未抵达，马哈木和几个儿子，已经率领最强悍的瓦剌骑兵冲出近千米。</p>
“追！”</p>
杀死落在后边的瓦剌女人和孩子，白帐汗国骑兵对瓦剌人展开追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