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摇头,泪崩。</p>
好歹也是有儿子的人,这么被老爹收拾……新晋皇太子很是忧伤。看来,无论地位如何变化,在老爹跟前,待遇都是一样。</p>
以老爹揍人的劲头,再做二三十年龙椅没问题,干嘛不让他回宣府?</p>
暖阁外,朱高燧收回脚,退后两大步。本打算请示父皇,何时再下西洋,现下的确不是好时机。</p>
斟酌片刻,赵王殿下决定回府搬两箱宝石,到坤宁宫问安。</p>
其他,再议。</p>
文华殿内,孟清和正给朱瞻壑讲解新海图。夏尚书旁听,不时做着笔记。态度无比认真。</p>
孟清和不只一次想撵人,却总找不到合适机会。据悉,吏部尚书蹇义,兵部尚书金忠,都有向他“讨教”之意。简言之,请走一尊夏元吉,还有两尊天官随时准备上岗。</p>
孟伯爷默默垂泪,面前满布荆棘,迎难而上,必将面临无数挑战,各个都是三品以上水准。</p>
仰天长叹,不过是授课,怎么就这么难?</p>
永乐十年十月,御驾北行。</p>
十一月,天子下诏,正式定都北京。</p>
永乐十一年元月,天子于北京祭祀先农,布告天下,番粮耐寒高产,令各省府择地试种,种子由皇庄和勋贵庄田供给。</p>
同年二月,赵王妃诞下朱高燧长子。</p>
同年三月,平王朱高炽身体渐好,请旨于府中建馆,修撰春秋典籍,各家学说,天子从之。</p>
永乐十一年四月,赵王朱高燧奉旨再下西洋。平王世子朱瞻基请旨随行,天子未准。只道,年过弱冠,娴熟弓马,方可出航。</p>
从此以后,平王世子丢开书本,勤练武艺,怀揣着对大海的无限向往,一顿能吃五碗饭。并对人言:“孤最大的愿望,唯有快些长大。”</p>
对于不愿同自己一起修书的长子,朱高炽毫无办法。只能长叹,子不肖我,为之奈何。</p>
同年五月,朝廷船队自刘家港离岸。</p>
船队规模再次扩大,宝船,福船,战船,马船,商船等,将近五百。船帆遮天蔽日,在鼓声和号角声中,乘风破浪。</p>
船队启航不久,孟清和借到南京办事之机,前往郊外一处古刹探望道衍。</p>
师徒许久未见,再见面,都有些感慨。</p>
道衍愈发苍老,双眼却更加清明。</p>
“可同为师对弈一盘?”</p>
“师傅有命,徒儿安敢不从。”</p>
道衍铺开棋盘:“想当初,徒儿可是千方百计不愿认我这个师傅。”</p>
孟清和摸摸鼻子,“年少之事,不可追矣。师傅还记得?”</p>
话落,师徒二人相顾而笑,一切尽在不言。</p>
笑声传出,扫地的小沙弥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探-头,原来,道衍大师还能这般笑?</p>
路过的师兄安慰他,“不用担心,大师和蔼,兴宁伯更是好人。”</p>
小沙弥不解。</p>
师兄四周看看,压低声音,“当年,师兄像你一般大,兴宁伯常来。每次来都有好吃的点心……”</p>
禅房外,小沙弥对好吃的点心无限向往。</p>
禅房内,一局棋已分胜负。</p>
道衍落下最后一粒白子,“为师心愿已了,毕生所求都已圆满。徒儿如何?”</p>
“徒儿亦然。”</p>
目光扫过棋局,孟清和没再落子,站起身,恭敬行礼,“谢师傅指教。”</p>
道衍含笑,“见过了,明白了,便去吧。”</p>
“是。”</p>
孟清和退出禅房,遇上小沙弥,反射-性-的掏袖子,到底掏出一包松子糖。</p>
“收着吧,不算破戒。”</p>
小沙弥眉开眼笑,“谢伯爷。”</p>
孟清和不由得轻笑,想起当初那个小沙弥,难免生出几许感慨。</p>
走出山门,回首再往,一轮红日西斜,整座寺庙似笼罩在光晕之中。</p>
“毕生所愿,皆已圆满……”</p>
道衍心愿已了,毕生圆满。他呢?</p>
“伯爷?”</p>
“无事。”</p>
翻身上马,猛一拽缰绳,骏马扬蹄,“回北京!”</p>
“是!”</p>
古刹内,钟声响起,一声声,穿-透-山岳。</p>
禅房里,道衍敲响木鱼,神态愈发祥和。</p>
官道上,蹄声如雷,骏马飞驰而过,孟清和归心似箭。</p>
大海上,宝船扬帆破浪。朱高燧站在船头,豪情迸发。</p>
落日余晖,霞光漫天。</p>
一队自西行来的队伍,沿着古道,在驼铃声中寻找传说中的国都。</p>
没人知道,下一刻,历史的车轮会驶向何方,但于误闯时代的孟清和而言,梦中的那只蝴蝶,已不再是虚幻。</p>
孟家屯,开平卫,大宁,金陵,北京……</p>
靖难,出塞,下西洋。</p>
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一件件或悲伤或快意的往事,构筑成最真实的人生,描绘出流淌过时空的画卷。</p>
是他,也是这个时代。</p>
在大明王朝最光辉的年代,一个小人物误闯进来,由懵懂到坚定,由被动奋起到主动拼搏,留下一段为人称道的神奇经历。</p>
时光终会磨灭,历史却能见证一切。</p>
这是一个小人物在明初的奋斗史,虚幻,却也无比真实。</p>
——全书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