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晋自小就对生和死的话题十分敏感，其他还好，但凡涉及到身边的人，绝不允许有人用“送终”“灯灭”这样的词来形容。</p>
秦时知道戳到了他的雷点，哄完之后依然心里有愧疚，第二天开拍的时候特意拨了一个助理，专门照顾着他的情绪。</p>
小助理本来就很喜欢梁晋，后者看起来软软的像个小兔子，给他提个箱子买个东西，他也会连连说谢谢。第一天没有梁晋的戏，小助理带着他在影视城里四处转了转，俩人跟着一身鬼子服的人围观一个仙侠剧的剧组，又盯着浓烟滚滚的道具看了一会儿。</p>
梁晋看哪儿都稀奇，眼睛睁的大大的。小助理的年纪也不大，有些好奇的问他：“梁哥，听说你是风亚传媒的小老板哎，真的吗？”</p>
梁晋本来想挥手说别喊我哥哥，但是想了想小助理好像的确比自己小两岁，于是中途停下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说：“啊，其实我都不管事的。”</p>
小助理更羡慕，搓着手道：“不管事的才叫老板啊！管事的那都是手下，叫主管啊总监啊经理啊，说穿了都一样是打工的。”</p>
梁晋好笑地摇了摇头说：“哪有。”</p>
“就是这样啊，”小助理十分坚持，严肃道：“都是这么说的。”</p>
梁晋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话，然而说这话的人却是老梁和徐青枫。他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迟早要接替老梁的位置。梁晋对此并没有什么逆反心理，反而觉得梁建军每天都很辛苦，喝酒喝的醉醺醺，生气的时候血压蹭蹭的涨，自己能早点替他也是理所应当。</p>
他高中虽然没好好学，但是好歹高考的时候人品爆棚，低空飞过录取线，也进了大学的门。他和老梁说自己很笨，要不要笨鸟先飞，学学将来怎么帮他的时候，老梁刚挂了一个电话，明明前一秒还被电话那头的人气的脸色通红，却在听到梁晋的话后立刻转怒为笑，有些骄傲的摸了摸梁晋的头发说：“真正当老板，都是不用操心事的。你只需要往办公室一坐，昂，就这样，拿一份报纸……不，你们年轻人都不看报纸了，玩的那个叫什么来？”</p>
老梁伸手比划了一下长方形的小东西。</p>
梁晋忙说：“pad，平板电脑。”</p>
“对，叫pad，拿一个pad，往沙发上一靠，看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笑一笑，乐一乐，这一天就过去了。”</p>
梁建军这些年酒局渐多，发际线都快挪到后脑勺上了。坐在那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寿星老，大肚子大额头，笑眯眯的油光满面。</p>
梁晋忍不住跟着哈哈笑。也就忘了这一茬。</p>
再后来是老梁去了那年，公司里形势骤变，徐青枫本身资历尚浅，又没多少资金支持。梁晋忍不住提醒他，自己手里多了老梁的股份，可以替他出面做事，只要他说需要自己怎么做就是了。</p>
那几天徐青枫眉头一直皱着一个眉疙瘩，听这话后，先是像老梁一样愣了愣，然后扯了下嘴角说：“不用，你只需要坐着就行。”</p>
梁晋当时有些失落，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的点着手心。徐青枫难得的又折回来，跟他补充道：“你以后光管着当老板就行，不用操心这些事情。”</p>
以前梁晋一直觉得老梁和徐青枫这么说，是因为看透了他扶不上墙的本质。现在听小助理讲同样的话，再想想以前那俩人的语气和场景，莫名地觉出有点不一样来。</p>
影视城很大，现在临近年关，来这边玩的人也不多。梁晋跟着助理逛了两天后就没什么兴趣了，好在很快到了男二的戏份。梁晋知道自己没有底子，但是真到了上场的时候，他才明白了所谓专业和业余的差别有多大。</p>
很简单的一个镜头一遍一遍的重拍，不是他忘了台词就是他不会走位，甚至有时候连导演讲戏他都听不懂。</p>
梁晋起初心里十分愧疚，每天都要不停的跟剧组人员道歉。难得的是大家对他的态度出奇的好，连女主都裹着军大衣过来安慰他，“新人第一次能拍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看你这几天不比刚开始进步很多了嘛？”</p>
梁晋还是愧疚，女主是他一直很喜欢的一个女明星，结果光今天就为了一个英雄救美的镜头就穿着戏服往水里跳了四五次。最后一遍的时候对方整个人都煞白煞白的了。</p>
他忙把小助理带过来的姜汤递给女主，连声说：“都是我不好，害你重来那么多次，你喝点姜汤驱驱寒吧。”</p>
女主也不客气，小声嘶流着喝了小半杯后，闭着眼发了发汗才扭头笑着说：“谢谢你，哎在能弄到姜汤还真是……”她顿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说：“你何必这么客气呢，整的大家都怪不好意思的。别说你本来没经验，这些天的进步也算明显，就是你没有进步，大家也不会怨你啊，感激你还来不及呢。”</p>
梁晋听的有些犯糊涂，一脸茫然的看着她。</p>
女主愣了愣，忽然噗嗤一下笑出来道：“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啊？”</p>
梁晋更晕，问道：“知道什么？”他演不好大家不怨他，还感激他？</p>
“你真的假的，怎么会……”女主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有些震惊地问：“你不知道，这部剧就是为你定制的吗，连整个剧的拍摄节奏都是按着你的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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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晋：“！！”</p>
女主道：“他们说我能拿到女主，就是因为你喜欢我啊。我本来还准备了几张签名照给你呢，还特意挑了几张好看的。后来看你一直也没要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往外拿。”</p>
梁晋：“……”</p>
他不是对剧组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呆的这个剧组条件有些过于好。比如每天都有热饮和水果送来，从导演到茶水工甚至正好在周围的群演都有份。又比如他们的开工时间比其他的剧组要晚好几个小时，晚上收工也早，碰上哪天天太冷还会收到通知光吃火锅不干活。</p>
但是他是第一次进组，即便条件宽松成这样，也难免觉得辛苦。别人不说他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上面去。</p>
女主在一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了然的笑了笑说：“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你自己要砸钱玩玩呢，别看你NG的时候道歉，其实你一弯腰大家心里都咯噔。怎么，原来是……另有其人啊！”</p>
她在圈子里看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看多了，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花钱捧人的事情最常见不过，只是花这么大的钱的少见，花了这么大的钱还不让对方知道的更少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