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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张女哀弹上

他一走近,雪芝便跪在他面前,将他紧紧搂住。靠在他小小瘦瘦的胸脯上,雪芝轻声道:“谁欺负你了?”</p>

“没有关系,一点不痛。”重适骄傲地扬起小脑袋,“他们真是蠢死,竟不知我是少宫主。我还了手,他们比我伤得严重多了。”</p>

雪芝检查了重适胳膊上的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脸:“儿子,你记得,下次人家伤了你的手,你便把他们的手打断。他们若断了你的手,你便断了他们的命。知道么?”</p>

“孩儿谨遵娘亲教诲。那,倘若人家要了我的命呢?”</p>

“没有人能要你的命,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雪芝极其温柔地**他的头发,“适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要天下人陪葬。”</p>

重适早就长成了个小魔头,仅六岁便养成了比同龄人冷酷十倍的性格。可是,听到雪芝如此说话,还是下意识感到些许害怕:“娘……”</p>

雪芝的声音依然柔软如润雨:“娘一直在这里,无人能伤你。”</p>

平淡温柔的一句话,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恨。依稀记得当年,上官透随便说一句话,便可以让她哈哈大笑,他要稍微一点不对劲,她便眼泪哗哗掉下,一点儿不值钱,也只有他心疼。可是事到如今,她再已无泪可流。她只想忘记一切。只要想到上官透,她便会努力转移注意力。因为,哪怕多想一刻,都无法承受,都会觉得呼吸也是疼痛。</p>

他等了他一百天。她守了他五年。一直以来,她不曾为自己感到不值。世间有很多事都是这样,要论孰是孰非,也无人能辨。当初上官透彻底沦为废人,她在绝望中度过了数百个时日。四个月后,他的伤病复原,意识也相对清楚许多,她天天与他说话,不论他是否听得懂。即便伤口愈合,他的脸也依旧惨不忍睹。除了绫绮和发冠被她打点得照例考究,无人能认得出,这个成日坐在轮椅上的厉鬼,便是当年潇洒风流的一品透。她曾想过找释炎和丰城报仇,也想过要练成绝世身手,闹得天下大乱,以天下人的痛苦来醮荐上官透。但是最终,她却总算想清楚,她要做的,是守好自己所拥有的。</p>

对一个女子来说,常伴意气风发的夫君左右,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常伴一个落魄无望的废人,堪比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断河(1)。可上官透是早已种入她生命的一棵树,即便没了刹那燃情,没了仰慕之情,他依然根深蒂固地伴随着她。她就这样日夜照顾他,与他同榻而卧,抵足而眠。每至夜深人静,她能听见山涧泉声涓浍远扬,山鸟展翮喧哗,却再听不见他温言软语,感受不到他强力的拥抱。那等寂寞,时常令她彻夜难眠。直至达旦入梦,终于她殷勤归故时,他又回到当年英雄大会擂台上,白袍翩翩、如仙如画的模样。便为此梦,也聊胜于无。</p>

她原想独倚这棵残缺的树,了却此生。如今,却不得不将这棵树□□。</p>

“娘,娘,你把我抱得好疼。”重适轻声哼道,“我快不能呼吸了。”</p>

雪芝怔了怔,松开他,拍拍他的肩:“傻儿子。”</p>

穆远走过来,也蹲下,看着重适微笑道:“雪芝,我看你也在重火宫内待得够久了。离兵器谱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带适儿出去走走?”</p>

“去哪里?”</p>

“当然是宫主说了算。”</p>

雪芝眺望窗外,仿佛可以越过千万重树枝花叶,看见天边缅然之地。她一直沉默不语。穆远顿了顿,摸摸重适的头,全无失望之色:“不想去也无妨。我们确实该留下来为大会做准备,毕竟这是你复出后第一场。”</p>

“江南。”</p>

穆远倏然抬头:“什么?”</p>

“我想去江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