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武安侯夫人提起,说周王那位冯王妃去世了。周王千岁此前不是正好带着郡主回去了么,结果听到这消息立时病倒了。虽说那不是郡主的生母,可那位冯王妃一向对郡主很不错,这一回仿佛是因为汝南王和世子相争被气死的,所以郡主自责得很……唉,好人真是没好报,听绾儿说,郡主原本是一回开封就谈婚论嫁的,这一回却得耽搁了。”</p>
见杜桢一下子怔住了,裘氏想到之前因为传说杜桢和周王朱橚有过往来,差点还惹出了大麻烦,她连忙岔转了话题:“亲家老太太的病仿佛也不好,前次说了那些不吉利的话,今天那样大好的日子,她竟是没多少精神。据说张家小四和武安侯家幺女的婚事定在七月初三,这两天就打算下小定大定。那一位虽说不是嫡出,却是武安侯的掌上明珠,因武安侯没有嫡女,这一次准备的嫁妆很是可观。说起来,除了咱们家绾儿,张家那些孙媳妇都是出自勋贵之家,今天满满当当都是人,不是公侯伯夫人就是都督夫人,要应付这些人真不容易。”</p>
“只要他们夫妻日子过得和美,其他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再说,亲家老太太和亲家太太都是明理人,她常常回门,你也常常探望,过得如何你总是亲眼瞧见的。至于妯娌之间,绾儿那性子更不会有什么差错,她这丫头聪明得很,难道还会傻呆呆地任人算计?你教导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p>
“老爷如今人老了,说话倒是比从前好听!”</p>
取笑归取笑,但裘氏心里却异常高兴。夫妻俩说了一会话,她便硬是让杜桢回房换一身衣服,结果一前一后刚出了书房,外头就传来了通报,说是杨士奇到了。面对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不明就里的裘氏也就罢了,但杜桢却觉得很奇怪。</p>
要知道,这朝中最忙的就是阁臣,更何况如今杨荣金幼孜随同北征,他尚未复职,杨士奇辅佐太子正是最忙的时候,不可能有时间来访友,这一趟来是为了什么?</p>
这盛夏时节,平民百姓可以光着膀子摇蒲扇,但官宦人家毕竟讲究一个体面,所以无论多热,这身上衣服必定是捂得严严实实的。骑着马在大太阳底下匆匆赶来,杨士奇进门的时候自然是通身大汗。好在立刻有下人拧了毛巾上来,他狠狠擦了一把脸,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尽管这屋子里仍然闷热难当,但比起内阁直房来说总是好得多,因此当喝下了一碗凉茶之后,他总算是缓过了劲头。</p>
见杜桢主动把人都屏退了,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宜山,你虽说在家里尚未复职,但这不过是暂时的。太子一向很赞许你的风骨,皇上对你也是颇为信赖。所以,你也不要把心思都花在著书立说上头,这朝事上你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p>
对于杨士奇一上来就说这个,杜桢不禁皱了皱眉,旋即便看到了书案上那厚厚一摞稿子。明白过来的他站起身来,双手搬起了这一叠纸往杨士奇身边的小几上一放,又笑道:“士奇兄看来是弄错了,著书立说乃是大学问家所做之事,我这个人能做的不过是小打小闹,怎有那样的闲心思?不过是在狱中整理了一些心得,出来之后又续着往后头写而已。”</p>
随手取阅了几页稿子,杨士奇面上顿时露出了惊异之色,而那惊异旋即就变成了惊喜。当初他和杨荣杜桢几个在翰林院交情都还算不错,但真正要说性子对脾胃,却还是面前这个冷面人,所以,他实在是不希望杜桢因为之前的挫折而颓废。看着纸上那一个个端正的小楷,他又想起了杜桢的乘龙快婿兼得意弟子,忍不住笑了起来。</p>
“好了,只要你不曾心灰意冷,我就放心了。今天来找你一来是看看你的近况,二来也是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主意。北征大军已经走了数月,从这些日子的军报来看,恐怕是阿鲁台大军已经北逃了。只不过鞑靼瓦剌都常常玩这种诱敌深入的把戏,皇上何时班师也没个准。只是如今皇上尚未班师,京师里就有些风言风语,我只担心……”</p>
“担心再出现永乐十二年那一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