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洛的视线投向窗外如水的夜色。</p>

墨黑墨黑的夜幕，没有一点星辰。转身，看着病床上熟睡的身影，她无声地叹气。</p>

床尾放着一束百合。寇儿今天早上送的，刚送来的时候还挂着露珠。百合，香味馥郁，与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却并不好闻。奇怪的、让人心烦的混合气味。</p>

她吸一吸鼻子，回到病床前。她刚坐下，他就睁开了眼。</p>

“刚才一直醒着吗？”</p>

他没有回应。一般他不说话，眼睛却会传达讯息。可他现在，眼里是空茫一片。</p>

“饿不饿？”</p>

他眼睛里有了些闪烁。</p>

床头有流质食物，她扶起圣熙上半身，撕开包装袋，**吸管，送到他嘴边。</p>

一包喝完，她替他擦拭嘴角。</p>

“以后，”他看一眼百合，敛去表情，“别叫寇儿来了。”</p>

“……”</p>

“好不好？”</p>

“为什么？”</p>

“我不喜欢她。”</p>

“可是……”</p>

他转头看她。他的眼神有重量，允洛觉得有些喘不过气。</p>

她只能妥协，“好，下次不叫她来了。”</p>

第二天，允洛带着吉他回医院。</p>

她推门进去，发现圣熙坐在病床上，浑身散发低气压。而他的视线定格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对周围视而不见。</p>

“圣熙！”</p>

她叫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冰寒料峭的眼睛瞥过来。看见她，眼里的冰山才稍稍瓦解。</p>

“这么早就醒了？”她把吉他放在沙发边上，拎着保温杯走近，“怎么不多睡会儿？”</p>

养病期间，圣熙嗜睡，今天是头一回早起。</p>

“你去哪了？”</p>

他几乎在质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了，她连忙转身把吉他拿过来。</p>

她笑着走到他身边。</p>

“我回家给你拿这个。”</p>

圣熙机械地点点头，眼睛里仍旧是闷闷的郁气。</p>

允洛正视他一会儿，把吉他搁到墙角，接着保温杯打开。</p>

里面是皮蛋瘦肉粥。</p>

“很香的。”她赞道，把勺子递给他，“你不是说医院做的不好吃吗？这是我在外面买的。”</p>

“……”</p>

“吃一点好不好？”</p>

他沉默半天，才道：“不想动。”</p>

他看她，他坐着，她站着，他仰视她。</p>

如果他还小，她一定要捏他鼻子。允洛这么想着，坐到他身边，舀一勺粥，吹凉了，送进他嘴里。</p>

允洛很久以前就不相信“上天是公平的”这句话了。</p>

和圣熙打架的那伙人中有一个重伤，对方索偿，开出条件，10万，一分都不能少。否则不仅要告圣熙故意伤害，还要把这件事捅到他学校里去。</p>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圣熙，校外租房的申请批下来之后，她白天上课，晚上打工。</p>

圣熙病房里的那张沙发成了她暂时的窝。</p>

紧张忙碌了一整天，疲惫到只要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可惜，她每天半夜都得醒个两三次，看看他被子盖没盖好，又或者，像现在这样——</p>

她听见“哐哐啷啷”的动静，睁开眼，就看到圣熙正伸长手臂，试图够着立在墙边的拐杖。她披了件外套就过去，开了床头灯，“怎么了？”</p>

圣熙嘟唔着答：“上厕所……”</p>

她了然，手臂绕到圣熙肩窝下，扶起他。</p>

“我帮你。”</p>

她说。</p>

他愣住。</p>

下一秒，在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允圣熙脸“噌”地就红了。她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自然地搀起他，扶着他去厕所。</p>

厕所是明晃晃的日光灯，允圣熙觉得脸上滚烫，“你……闭上眼睛。”</p>

“嗯？”</p>

他声音僵硬：“闭上眼睛。”</p>

允洛心中纳闷，待仔细看他一眼，便笑了，有点无奈：“害羞什么？小时候都是我帮你洗澡的。”</p>

她这么说，就见圣熙连耳朵都开始红了。</p>

“叫你闭上！”</p>

几乎是怒吼了。</p>

她连声安慰：“好好好，闭上……”</p>

这一天收工，酒吧老板娘找到她。</p>

“听说你最近很缺钱。”</p>

她已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瞟向吧台，想领了她负责的那几张台的酒水提成就走，于是意兴阑珊地答，“是。”</p>

圣熙等不到她就不睡觉。这样不听话，教人不得不一颗心全牵挂在他身上。</p>

“我现手头有一桩生意，”这么说的时候，老板娘面带迟疑，说到底，她是疼惜这小姑**，“挺棘手的。我朋友夜总会开张，在跟对家抢生意。”</p>

允洛一愣。</p>

“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小姐多得是，拿得出手的倒还真没几个。”</p>

她的目光，生生定格在老板娘脸上。</p>

“姐也不跟你谈生意，七万，三七分帐，你拿大头。”</p>

“……”</p>

“现在的行情，最红的小姐，初夜，也不过这个数。”</p>

她猝然收回目光。</p>

老板娘想，话她是带到了，她卖这小姑娘一个人情，就看她买不买账了。</p>

“你考虑下。”说完便起身。</p>

离开之前，拍了拍允洛肩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