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方见萧曼只睡得香沉,想着今天怕是没法照着那册子里所画的来一遍了, 于是替她压了压被角, 自己则是将剩下的梅花酒全数饮尽后才熄了烛火上的床。
省得到时她再贪杯喝这梅花酒,结果又醉的不省人事。
等萧曼只幽幽醒来时, 天尚未全亮, 枕边陈定方正沉沉睡着。
想到昨晚自己竟一不小心喝醉了酒, 萧曼只此时尤觉头脑有些钝痛,但实在没阖眼就能入眠的睡意,想着今日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早些起来,去公爹婆母那里请安去。
于是尽量放轻动作,打算绕过陈定方下床去。
可再是放轻动作, 还是惊动了陈定方,他见萧曼只起身,可天色却尚早,便道:“你昨夜醉了酒,今日定然难受,怎不再多睡一会?”
萧曼只闻言,停下行进到一半的动作,又回了床上, 只是没躺下, 而是坐着靠在了床头。
“扰了夫君吧?我这会实在是没有睡意,便想着索性早起, 也好早点准备着向公爹婆母请安去。”
陈定方翻了翻身, 挽住萧曼只的腰身, 将头紧贴在她身侧,闭眼道:“父亲母亲这会都还未起身,你不必着急前往,不然少不得得在外头站上一会。”
萧曼只闻言,正想说也非一定要去喜寿堂,慢慢准备起来也可时,却听到陈定方呼吸声响起,应是又入眠了。
怕再吵醒他,萧曼只止住了话题,低头看着枕边的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萧曼只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指尖绘过他的眉峰,心里一片柔软。
好在陈定方也不是贪睡之人,到点他便会早起练套拳,之后再穿戴洗漱。
没了他在身旁捣乱,萧曼只正好趁着这会功夫穿戴洗漱完毕,这会去喜寿堂请安,总算没迟到。
今日她特意将簪子和手钏皆戴在了身上,配着烟罗红纱的裙子,十足一个娇俏明媚的新婚小妇人。
陈定方进屋见到萧曼只这一身打扮,视线一下被夺了去。
而萧曼只听到门口动静,见陈定方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便拿起帕子替他擦拭起来。
谁知陈定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走帕子,自顾自擦拭起来,还顺带离远了些萧曼只。
他可不想大早上的,因为自己把持不住而导致两人错过请安的时辰,从而害了萧曼只。
可陈定方这一举动,在萧曼只眼里似是陈定方不想让她触碰,有些伤着了。不过她也没说,只当自己多心。
可等到陈定方在穿戴衣冠的时候,她本想帮着穿戴,却再次被陈定方拒绝后,她忽然想起昨日,陈定方也是这般不让她帮忙更衣的。
当时她以为他是怕她冻着,才没让她帮的,可这会想来却是成了陈定方不愿让她靠近的证据。
明明在做那事的时候不知餍足,碰自己不下数回,可一旦穿上衣服,怎就不让她碰了。
萧曼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不然今日是不能好了。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装作没事的样子,跟在陈定方身后往喜寿堂走去。
陈定方总觉得萧曼只今日有些不对劲,兴致不像昨日那般高,而且她好像还在生气。
陈定方想自己今天可是没惹到她,甚至怕她生气,还尽量忍着,所以定然不是生他的气,不然等请安回去后再问问,是奴仆不尽心,还是身子不舒服。
而等两人请完安,大夫人却叫住了萧曼只,让陈定方先回去。
陈定方知道母亲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吩咐,便先离开了。
而在陈定方走后,大夫人便让管家把家中奴仆全部喊来,还让身边的老嬷嬷把好几叠账册拿了出来。
“你既已嫁入世宁伯爵府,又是以长子嫡媳的身份,身上的担子自然要分担多些。这些都是世宁伯爵府的下人,你先认认人,随后我会把府中一部分账册交给你,你先学着掌家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身边的孙嬷嬷。”
大夫人不是什么沉迷掌家权的人,甚至说对掌家都有些厌倦,毕竟伯爵府这般大的家业,想要掌好家是一件十分费心力的事情。
大夫人为了这个家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力,外人看来她精明干练,却不知她早就想有人接手帮她了,是以陈落萱还没及笄,就替大夫人分担了一部分,没成想落到了外头,便成就了陈落萱贤惠能持家的美名。
而萧曼只既是府中的长子嫡媳,自然有义务替她分担这些重担。
她都打算好了,先分一部分给萧曼只,让她先慢慢上手,等完全上手,能管好家了之后,她再把手头所有的事务都交接给萧曼只,到时她也乐得轻松,可以像别府的夫人一般做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萧曼只没想到自己这位婆母竟这般干脆把掌家权分了一部分给她。
她虽甚少出门,但也没少听到传闻,有多少大家族的婆媳为了这掌家权闹得红脸,又有多少大家族的妯娌为了争这个掌家权弄到分家,最后连亲戚都做不成。
远的不说,近的就说宁家,宁夫人新嫁过去之时,宁家不过五品官员之家,家里所有产业加起来可能都还没宁夫人的一个嫁妆铺子要来得多,可饶是如此,在宁夫人新嫁过去那段期间,宁老太太便用孝压着宁夫人,不分掌家权不说,竟还妄图吞了宁夫人的嫁妆。
若不是宁大人护妻,为此哪怕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不愿自己的母亲这般欺负自己的妻子,不然依照宁夫人的性子,非得闹个合离不可,要真这样,这会宁婉还有宁嵘估计不会再存于世间了。
而后宁老太太也一直紧握掌家权,死活不肯放手,宁夫人也不贪这管家权,她有嫁妆,可比府中那点中馈来的多,一样过得美滋滋,甚至还更自在呢。
也是这些年宁老夫人的身子实在不好,才无奈放手了掌家权给了宁夫人,宁夫人才无奈接手。
那也是基于宁二夫人眼皮子实在浅的不行的份上,宁夫人是真的怕把掌家权交给宁二夫人,整个宁家都能被她吞个干净。她可以不在意这掌家权,却不能不在意这宁府。
而自家婆婆这般干脆把掌家权给了她,让她都有些怀疑她听到的那些传闻是不是都是以讹传讹出来的。
最后萧曼只带着一堆的账册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叫来了孔嬷嬷。
“这些都是早上去向婆母请安时婆母交给我的府中账册。”萧曼只指着桌上的账册道。
孔嬷嬷伺候萧老太君多年,也协助过萧老太君管过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大概,因此不免有些惊讶,“大夫人这是把掌家权交给小姐了?”
“只是一部分,说是等我完全熟悉后,再接手给我。”
“新婚第二日便交了管家权,老奴倒是头一次见。”看来大夫人也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是那般苛刻之人,孔嬷嬷心想。
“我虽跟着母亲学了几天管家,可资历终究尚浅,虽说婆母那边会有孙嬷嬷从旁相助,可却是需要叨扰孔嬷嬷的地方却是不少。”萧曼只也没太盲目地自信,觉得靠自己跟着萧夫人身后学的那几个月的管家就能真的管好家了。
其他不说,就说如何让府中下人信服,听从你的话,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新嫁世宁伯爵府才不过两日,刁奴欺主的事情虽不太会发生,可底下若是有奸猾之人阳奉阴违,或是府中上资历的倚老卖老,都是有得她受的。
大夫人让孙嬷嬷指点萧曼只,便是怕萧曼只压不住底下人。而萧曼只也不能一直只靠孙嬷嬷,她也得在府中立威,有自己的亲信才行。
她从萧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们便个个都是好手,只是也都年纪轻了些,这时便需要孔嬷嬷在旁提点指导才可以。
“老奴本就是为小姐你才从岭南老宅来的这里,小姐能用得上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哪有叨扰一说。”即为萧曼只的陪嫁,自然都是一心向着萧曼只的。而有她老婆子在,敢生二心的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那以后便劳烦孔嬷嬷了。”
而陈定方原本等萧曼只回来,想好好问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坦,不然为何今早情绪看上去这般低,可左等右等没等人回来,待他问了萧曼只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她一回来就带着账册直接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过书房。
陈定方闻言,便往书房走去,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萧曼只正伏案看着账册,十分地专注,连他过来都没察觉到。
陈定方也怕打扰到她,也没让下人提醒萧曼只,自己便找了把椅子坐着,反正光看萧曼只处理手中的账册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萧曼只这一看便看到了中午,还是下人提醒她该用午膳了,她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刚好看到陈定方正坐在侧方的椅子上看着她,见她也在看他,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来。
这会萧曼只暂时忘了早上的事情,见陈定方过来,想着他定然是坐在那边很久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注意到,不免有些愧疚。“夫君来了怎不喊我一声。”
“见你这般专注,便没有打扰。不过现已到了午膳的时候,先用午膳吧。”说着,陈定方伸手牵过她的手,往书房外走。
“好。”萧曼只任由他牵着往外头走,只是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来,这会看着紧握着自己的手掌,萧曼只开始纠结起陈定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了。
有些时候,他避着自己,可有些时候,他又主动对自己这般亲近。
这会她免不住想起六公主来,六公主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还是他从不避讳?
陈定方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似乎再次低落了下去,这会他没忍着,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曼只抬眸看到他关切的眼神,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似是有百般委屈,可偏偏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因此转过了头,“没什么,走吧。”
可萧曼只越是这样,陈定方越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