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浙江布政使刘福大人早在三天之前便通过了自己的耳目以及他和皇贵妃万氏的表亲关系,不但知道了宪宗皇帝朱见深已经和福建邵武芹田的朱家相认并在朝堂之上当着王公大臣的面儿正式确定了福建邵武芹田朱家是为皇亲贵胄的特殊地位一事,而且还晓然宪宗皇帝朱见深已经拟任福建邵武芹田的朱家后生,即:刚进士及第后不久的朱钦为钦差大臣,要他以宁波推官的身份着力查处浙江各地,尤其是浙江省宁波府鄞江县鄞江镇的佗山堰,为何朝廷每年拨款修复佗山堰却得不到丝毫筑修效果的根源所在。于是,刘福一边派心腹层层传达自己的命令,一边急赶忙赶地从省府杭州来到了鄞江县的鄞江镇,希望能在朱钦到达宁波府衙之前与鄞江镇的民众一起修复佗山堰,好在鄞江百姓的面前树立自己的清官、勤官的美好形象。</p>
钦差要来浙江查案的消息很快传到宁波府衙。知府吴贵生在得知这一重要的消息后,他并没有显现出半点着急、紧张的样子,因为在他的眼里这压根就不算什么事,而是不足为怪的官场现象。</p>
吴贵生的祖籍在江西崇仁,因其父吴与正不满其祖父吴溥偏袒兄长吴与弼,便要走了吴溥的一半积蓄,说是要单独闯出一片天地之后再回崇仁见父亲。</p>
吴溥因病未参加会试,以教书自娱。后入国子监,建文二年(1400)中进士二甲第一名,授翰林院编修。</p>
成祖起兵“靖难”,攻人南京的前一天,胡广、解缙、王艮等江西籍翰林官员会聚吴溥府邸,立誓要效忠建文皇帝。解缙、胡广尤为慷慨,唯独王艮流涕不语。3人去后,吴溥长子与弼叹日:“胡广死节,应是大好事。”话未毕,传来隔壁胡广吩咐家人的声音:“外面太乱,小心将猪关好。”吴溥笑道:“一豚尚不能舍,肯舍生乎?”而王艮果然服毒而死。南京城破,吴溥与胡广等人均出门迎降。</p>
吴溥为官清正,不附权贵,二十年间官居原位。所得官俸,大都散济亲友故旧之贫困者,或是死去无以为殓者,因而他人脉广博,尤其是江浙一带受吴溥惠及者居多。</p>
吴溥只有两个儿子,对与弼他的确更加迁就偏爱,认为大儿子与弼才是为家族争光,为家乡争荣的吴氏俊才。于是,吴溥便由着小儿与正刚烈的性子和倔强的脾气,让他离开江西崇仁来到了浙江宁波,这吴家兄弟俩皆聪明透顶,他们虽然走的道路不同,但都在各自选择的人生道路上做出了不凡的成绩。吴与弼在自己的家乡办起了崇仁书院,他不但是程朱理学的集大成者,还发扬光大了程朱理学,是崇仁学派的创立人,而吴与正利用他从父亲手上要走的一半银子,通过父亲的人脉关系与浙江各地的豪商巨贾往来密切,不久便成为宁波的首富。</p>
有钱后的吴与正见自己的独生儿子不求上进,便花去了十万两白银,为儿子买了个浙江宁波的鄞江知县,可就在儿子当七品知县的第二年,鄞江流域遭受了百年未有的特大洪灾,见儿子吴贵生不但没有组织鄞江民众抗洪救灾,而且还利用朝廷下拨的救灾巨款贿赂了当时的钦差大臣和省、府官员。吴与正见此,气得吐血不止,他强摁心胸,教育儿子,要他以祖父为榜样,以民为本,造福百姓,可吴贵生一点也听不进父亲的劝谏,还嫌父亲啰嗦,大声制止。对此,吴与正意志消沉,万念俱灰,只好将自己剩余的财产,转到了其兄吴与弼独子吴贵云的名下。</p>
吴贵生长得一副油头滑脑的轻浮相。他虽个头不高,却大腹便便,脑满肠肥,在得知是朱钦要来宁波府衙上任推官的消息后,他先是鄙夷不屑,漠然置之,暗自忖度:不就是一个从六品的推官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往年来到宁波的官员,哪个都比他的官大,就是贵为王爷的钦差也不在少数,可结果又能怎样,还不是捞些便宜,得些好处,回京述职,置之不理,再说,他朱钦是江西崇仁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是我吴贵生伯父吴与弼的得意弟子,伯父他虽说离世,但英名永存,再说还有我吴贵生的堂弟吴贵云呀,他朱钦就是再铁面无私,那也得掂量掂量这份师生情谊……基此想法,吴贵生权当无事一般,故而他刚愎自用、我行我素。后因布政使刘福大人的心腹急匆匆地从浙江省府杭州赶到宁波府衙向他权衡利弊、晓以利害,吴贵生这才予以重视,不敢懈怠,他急忙来到鄞江县衙,命令知县杨明山督促鄞江镇长李会之,召集全镇民工昼夜修筑佗山堰。</p>
“这都干的是啥事?你们平时不烧香,临时才抱佛脚,他钦差就会那么笨,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做的是表面文章?”鄞江镇的镇长李会之很不高兴地大声嚷嚷。</p>
鄞江知县杨明山慌忙拉着李会之来到僻处,而后用力瞪眼,重声呵斥:“他们上面是怎么说,我们下面就要怎么做,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镇长发牢骚,只要你把有意见的庶民看管起来,把有深仇大恨的平民关押起来,那么,即使钦差大臣到了鄞江,他所了解的人,不都是你李会之的亲信和广受我们普惠的那些听话老百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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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我发牢骚?那老子还不干了呢,要死大家一起死,杨大人是否以为今年的情况和往年相同,朝廷派来的钦差又是蜻蜓点水,敷衍了事,我可听说那个新来的钦差朱钦他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而是……。”</p>
杨明山连忙接过李会之的话茬,极为重声地回应道:“他是什么,他是被我大明宪宗皇帝朱见深刚认下的皇裔族亲,属皇亲国戚,可即便是这样,他朱钦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七情六欲,有了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就难免会像以往的钦差一样贪图私利,喜好女色,你李会之怕他们个逑呀?这修筑佗山堰也不是近一年、两年才开始要做的事情,朝廷年年拨款修筑,可老百姓的农田仍然饱受潮卤之害,朝廷派来的钦差,又有哪个不是穷奢极欲且花天酒地,我们浙江的官员不是照样也跟着钦差大臣一起功名富贵,升官发财……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今年还确实不比往年,否则,慧心巧思的万皇贵妃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御马监的副掌印太监梁芳大人,火急火燎地从京都赶赴我们浙江宁波,由此可见他朱钦不是一般的人物,否则,万皇贵妃就不会心神不定,坐立难安。”</p>
李会之最为讨厌的是自己的上级说话前后矛盾,因此,他无比委屈地大声说道:“杨大人,我李会之的官小,所得利益也少,那每年每次朝廷拨来的筑修款,到了我的手上,也就是那么一丁点儿,而且整天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因此而断送了性命。”</p>
“你李会之究竟想说些什么,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你以为我杨明山拿的好处要比你李会之多吗?那省里、府里的官员,京城的钦差,他们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儿,他们又有哪个不是盆满钵满地离开鄞江,离开宁波?”</p>
“既然是这般,那我们又何苦要为他们担负罪责,断送性命,还不如早点检举、揭发,以求钦差的宽大处理。”</p>
杨明山突然大笑了起来,随后他鼻子一酸,含泪说道:“李会之呀,李会之,你说得倒是轻巧,恐怕还没等你举报、告发,你的人头便要落地,而且还要株连九族,让亲人也跟着遭难受累,我杨某此话,定然不是危言耸听,要不你就试试看看。”</p>
李会之一听,骤然呆若木鸡,冷汗涔涔,慌忙求道:”杨大人,刚才的所言所语,并不是我李会之的真实想法,只是想探探大人的口风而已,现在的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具荣,一损具损,还望大人别把我李某的一番胡言乱语告诉给吴知府和刘大人……”</p>
“还想试探本县的口风?宽心吧,你李会之也不容易,我杨某人可不会在他们的面前胡言乱语。”</p>
“老爷,宁波的知府吴贵生和浙江的布政使刘福大人已亲临佗山堰的大坝现场,二位大人决定与我们鄞江百姓一同筑修佗山堰。”鄞江县衙的师爷钱三明极为大声地禀告道。</p>
杨明山轻声笑道:“好一个与百姓一起共同筑修佗山堰,若是本县猜得没错,一定是他们得到钦差一行没去宁波府衙,而是前来鄞江佗山堰工地的确切消息,故而在此做做样子,以显自己的亲民形象,等钦差一到,他们就会和钦差一起立刻奔赴宁波府衙。”</p>
钱师爷也跟着杨知县轻声笑了一笑,而一旁的镇长李会之却极其不满地重声声骂道:“这是‘老**立牌坊——装正经’。”</p>
此时,修筑水坝的“老百姓”得到这令人鼓舞的消息时,佗山堰立即沸腾了,大家纷纷赞扬浙江各级官员心系百姓、情系民生,与民众一起抗洪救灾的模范行为,此情此景让人感动,有人甚至还流了眼泪。</p>
朱钦行事的风格与常人不同,他并没有按照吏部的规定去宁波府衙报到上任,而是和朱昶、游立本独辟蹊径地来到了鄞江镇的佗山堰。为此,梁芳很不高兴,可他又不敢当面反对,只能让那些躲在暗中的手下通知刘福,让刘福早做应对准备,而一路上的梁芳都跟随在朱钦等人的后面,他像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声不吭地跟着大家来到鄞江,直至走上了佗山堰的大坝。</p>
见浙江的官员与民众一起修筑佗山堰,朱钦愉快地夸赞一番,随后他便跟民众一起抗洪救灾。刘福见此,连忙说道:“朱大人的急迫心情我刘某人完全能够理解,但不管怎样,程序还是要走的,修筑佗山堰是一项长期的工程,并不急于一时一刻……”</p>
朱钦没有说什么,而是和游立本、刘福、吴贵生等人一起坐着马车,向着宁波的府衙快速奔去。</p>
根据吏部的人事安排,朱昶留在鄞江县衙,他的职务是鄞江县丞,县丞只是辅佐知县的八品官员,知县杨明山深知朱昶来鄞江是来干什么的,他表面积极征求朱昶对治理鄞江镇佗山堰的意见和看法,但对内部的一些隐秘,他就只能相信自己的师爷钱三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