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朱佑樘和太子妃张云玲的耐心劝说下,宪宗皇帝最终软化,被迫妥协。但他同时又说:“若朱钦……破不了……万皇贵妃的被害……一案,朕就看在……众人为他求情,尤其是……朕的至亲为他说情的……份上,他朱钦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朕不仅要让……朱钦削职……为民,还要棒打一百……大棒,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消消他的……孤傲脾气,否则,朕的威信……何在、尊严又……何存?此案件,朝中大臣,皇室亲戚……皆不得……插手干涉,一切都交由……东缉事厂的厂公……尚铭……负责且……全权处理,若是……谁敢违背朕的……旨意?可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敢于……违背朕的意旨……之人……”</p>
张云玲一听,暗自忖度:这不是要人的命吗?她急着想要太子再次出面为朱钦御史讨饶、说情,可朱佑樘却低着头,轻轻地扯了扯妻子的袖裳,要她见好就收,赶紧谢恩退下。</p>
走出了乾清宫,张云玲仍然忿忿不平地大声说道:“太子又怎能无功而返?要棒打朱钦,天理难容,那个东厂的尚铭也不是什么好鸟,怕是他为了讨好皇上,会命人对朱钦御史痛下狠手……”</p>
见妻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朱佑樘连忙解释,轻声劝道:“眼下的你我都必须掂量出此事的孰轻孰重,依我看还是先保命儿要紧,这个死去的万皇贵妃她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皇宫贵妇,她是父皇最为亲近,也最为重要的枕边之人,再说,朱钦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责任,像他这般的逸群之才又怎能不知她麦小红的目的所在?给个经验教训没什么不好,对他今后的仕宦之途也大有裨益。”</p>
“还讲什么仕宦之途,还谈什么大有裨益?依太子的说法,他朱钦就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了呗,可太子您也不认真想一想,恰是朱钦利用了麦小红的特殊身份,才为我们的大明朝廷解决了诸多难事、怪事,若是提前揭露了姓麦的倭女身份,恐怕被废的吴皇后仍然不能回国,而是以东瀛妇人的身份在国外苟活……”</p>
朱佑樘不想听妻子的唠叨,他十分疲倦地微声言语:“我们就别再争议了,之后的一切,就看我朱佑樘又是如何给安排好。”</p>
太子果然说话算数,当朱钦一行来到京城时,他就已经打好了关节,并暗自嘱咐东厂的厂公尚铭,若是朱钦破不了案,在棒打他时,要嘱咐厂卫手下留情。</p>
尚铭公公的名声不好,善于欺压富人,卖官求财,可谓无所不作,无所不为,但他的脑袋瓜儿特别好使,总是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作出最为正确的选择,因而那些被他欺压过的富人,不仅告不倒他,反让自己蹲进班房,有的甚至还搭上了性命,有人说,那是因为尚铭的叔父尚智是个卜卦、命理的怪才、里手,所以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不但坐稳了东缉事厂的厂公位置,还比万皇贵妃的亲弟弟万喜更受宪宗皇帝的宠信、爱戴。</p>
此次斩杀西厂提督汪直,就是因为叔父尚智给自己的侄儿卜算了一卦,他这才敢于拼死一搏,在没有征得宪宗皇帝点头同意的特殊情况之下,与锦衣卫都指挥使万喜带上各自的精兵强将,前往山东德州、河南安阳,以协助钦差朱钦顺利破获赈灾漕船的被劫一案,并最终将飞扬跋扈的西厂提督汪直大人斩了头颅,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宪宗皇帝,虽然愤愤不满,但汪直包庇当水匪头目的大哥余升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见证据确凿,宪宗皇帝也只能忍气吞声,原谅了尚铭、万喜先斩后奏的不恭不敬。</p>
而从乾清宫回来的太子朱佑樘,立召尚铭东宫会面且将万皇贵妃猝死一案以及朱钦官复原职,皇上让他限期破案一事和太子他自己的一些具体要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厂公尚铭时,尚铭却以事关重大,得须认真考虑,仔细斟酌为由,连忙回到东厂,好让叔父尚智权衡、定夺。</p>
叔父尚智仰头、闭眼,他将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不停地捏戳,随即便大喊了一声:“不好!”尚铭对此惊讶万分,连忙询问不好的原因何在。尚智细声微语地慢慢说道:“恐阎王老爷留给宪宗皇帝的时日不多,怕是挨不到今年的冬至。”</p>
“叔父,您老可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见,不但我们叔侄要被拉去菜市砍头,还会伤及家人,甚至株连尚氏九族……”</p>
尚智徐徐睁开了双眼,他一本正经地肃然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是侄儿自己想要惹祸上身,到处嘟嘟,随处嚷嚷,否则,就没有谁会知道。”</p>
“放心吧,侄儿当然会把此事烂在肚里,不过,让侄儿始终都弄不明白的是,他朱见深的年岁又不老,叔父您又是如何断定他宪宗的生命不会太久?”</p>
“这乃命理的绵密推算,而不是常人就能随便参透,你只要答应了太子的要求,侄儿的将来,凡事都能如鱼得水,步步升高……”</p>
尚铭无比高兴地大声笑道:“听听听,侄儿当然要听,叔父的算理数天下第一,哪怕是太祖时期的刘伯温和成祖时代的姚广孝都不及我叔父尚智的万分之一,只是侄儿太委屈我敬爱的叔父了,要不您老一定能够成为我大明朝的术士第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