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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蔫临到天明时,才挨着枕头躺下。</p>
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巴交的工人。</p>
从打进厂那天起,他就只知道死受。他不爱多说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咱就是一个干活的工人,不受咋地。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不是优点便是缺点,就是领导咋说咱咋干。刚进厂那会,他是车工,几年后,领导安排让他搞维修,1970年,老厂再次支援三线,好多人嫌山沟沟生活苦,领导找他,他看着领导为难,答应了。后来领导又让他当调整工,他还答应了。再难捣鼓的车床,经他调整后,干出的活呱呱叫。</p>
一周前,他收到了二儿子来信,这无疑给他出了个大难题。</p>
王老蔫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五年前在老山轮战时牺牲了。接到儿子的噩耗,久病的老伴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走了。处理完后事,部队来的同志临走前询问王老蔫,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王老蔫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二儿子接替哥哥当兵。如今,接到儿子的回信,王老蔫先是高兴,但随即又发了愁。儿子来信说,部队首长已批准他一换防就回家结婚。</p>
这几天,王老蔫连着找了好几次房产科科长贾可鸣,前天他提了两瓶酒和一条烟,贾科长总算答应研究研究,这让他看到了希望。可昨天徒弟王猛却告诉他,贾可鸣将烟酒提到了厂长办公室,告他送礼行贿。这下,王老蔫懵了,一来,这行贿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二来,眼瞅着儿子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房子没着落,王老蔫一整天急得团团转。对于王猛出的主意,他连连摇头,情急之下还打了徒弟两耳光,但后来,在徒弟的一再撺掇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但他心里一直不塌实,总觉得象喝了油似地忽忽悠悠。</p>
王老蔫虽然躺下了,但依然睡不着。最后干脆又坐了起来,摸出枕边的烟锅,装上烟丝,点着,抽了起来。</p>
忽明忽暗的火星,还有烟雾,象他的心思,忽而亮堂堂,忽而又乱糟糟。</p>
“爸,别想了,六点多了,您睡会吧。”过道里,儿媳妇柳岚穿好衣服,撩开门帘,悄声说。其实,她也一夜没睡塌实。公爹为房子的事闹心,她心里也是着急上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