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被从家中的池塘里捞出来时,已气绝多时。</p>
这个年迈的户部尚书在慕容燕尚未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他的身边了。待山河更改后,便十年如一日地为大渝江山操劳,若论整个朝中谁忠于慕容燕,沈愈当属头筹。</p>
事发时已是深夜,慕容燕被这个消息从帐中刨起来,在一群人簇拥下直奔沈府。</p>
谢璋随着人群走进来时,沈夫人已经哭着瘫在了沈愈的尸身旁,而宋徽红着眼眶,一手搀扶着沈夫人,一手紧握着垂在身体一侧。谢璋皱着眉与景行对视了一眼,却也同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p>
闻讯赶来的朝臣有人已经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只有慕容燕一言不发地走近,拒绝了他人的搀扶,皱着眉缓缓地蹲在了沈愈的身边,而后凝视了他片刻之后,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p>
身居高位能够信任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慕容燕大约是真的难过,他静默片刻,自怀中抽出了一块方巾,盖在了沈愈的脸上。</p>
“怎么回事?”</p>
沈愈府上的管家低着头上前道:“回皇上,今日中秋,沈大人高兴便小酌了几杯,至夜深时已有醉意。可大人不愿小的们搀扶,说自己想要乘凉意便一个人离开了。可是沈夫人在房中久等不见归,待奴才们找到沈大人之时,大人已经浮至水面了。”</p>
意思便是醉酒失足落水。</p>
虽说缘由无可挑剔,可谢璋却没来由的觉得此事定有蹊跷。</p>
不知慕容燕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见他点点头,道毕竟是朝廷重臣,吩咐下人将他的尸身收敛起来,次日再为其举行葬礼仪式。</p>
恰此时,跪在沈愈身边的宋徽却猛得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在景行身侧盯着宋徽多时的陆舟眼疾手快地拉扯了宋徽一把,打断了他的话:“宋侍郎切莫悲痛过度,人有悲欢离合,节哀。”</p>
慕容燕便也轻叹着安抚了宋徽与沈夫人几句,而后就匆匆离去了。其余朝臣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眼下便也稀稀落落地离开了沈府,不多时,偌大的沈府只余谢璋景行陆舟宋徽四人。</p>
景行朝暗处打了个响指,隐藏在黑暗处的人影领命离去。</p>
树叶被动静刮落,宋徽推开陆舟,哽咽道:“什么失足落水,我师父今夜分明就不曾喝过酒!”</p>
陆舟被推开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虚虚地环在宋徽身侧,却再也不敢近身。倒是谢璋先前目睹了景行的动作,便无甚顾虑地扶上了宋徽的肩头,温声道:“别急,你慢些说。”</p>
“师父下午的时候还在户部兢兢业业地处理事务,傍晚的时候才回府。”宋徽抹了把眼睛,接着道,“师娘说师父回来的时候情绪起伏很大,什么都没说就进了书房,等她去寻的时候,找遍了沈府最后才在这里发现了师父。”</p>
本是中秋团圆夜,却只能守在冷冰冰的尸体身边,晒着比冰雪还冷的月光。</p>
按照宋徽之言,沈愈如此蹊跷地死在了自家庭院的池塘里,是否跟他白日里在户部处理的事务有关?</p>
谢璋思索片刻,问道:“既如此,我便直言了。沈大人近日有没有跟你谈及过户部的事务?”</p>
宋徽一顿,而后蓦然睁大了眼。</p>
景行瞧见宋徽的反应,便已验证了心中的猜想。</p>
沈愈忠心且固执,能让他锲而不舍追查的事情只有当初那件在纪余严死后,被搁置的彭城男丁异常稀少一事了。那些消失的男丁经由景行暗中的调查,早在多日之前,就锁定在了江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