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老实实地跪在谢澄身后,余光一瞥,却瞧见了一个新面孔。</p>
吏部尚书,钟悦。</p>
慕容燕显然已经发过一通火,在谢璋不声不响地跪下时,只是冷冷地朝他扔了一句:“璋儿,你可知罪?”</p>
在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地以亲昵之称唤他,谢璋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胃中翻涌。</p>
但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缓慢地低下了头,腰背却没有弯下丝毫:“臣不知。”</p>
也不知这三个字触动了慕容燕的何处,方才还冷静的老皇帝,顷刻间就动了怒,连连说了三个好,才接到:“谢澄教的好儿子,真不愧是我大渝的栋梁!”</p>
一直一言不发的谢澄见慕容燕作势又要将案上的摆件朝谢璋头顶掷去,连忙以双膝作脚,连滚带爬挡在了谢璋身前:“皇上,此事璋儿确实不知!”</p>
慕容燕还未出声,倒是一旁的钟悦开了口:“回皇上,臣查到的密信当中,分明有提到谢小将军,还请皇上明察。”</p>
什么密信?</p>
谢璋被谢澄护在身后,几乎掩不住眼底升腾而上的阴鸷。</p>
在慕容燕眼中,谢璋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此时更为可憎,回想起当初因惧怕后史记载他残暴无状,便留他一命的想法,眼下看来,当真是养虎为患。</p>
这般想着,慕容燕看向谢璋的目光中,蓦地多了一丝杀心。</p>
谢澄长长地跪拜下去,年轻时从不摧眉折腰的将军,此时的背影分外佝偻。</p>
“纪余严死于狱中,实乃意外,臣不可能,也不会因为朝廷的拨款,而动了谋杀朝廷命官的心思。璋儿常年在西北,对朝中事务更是一无所知,请皇上明察。”</p>
只是老臣的肺腑之言,到底是抵不过一个多疑皇帝的捕风捉影。在这样一个雨夜之中,谢澄苍老的声音,苍白又无力在御书房中久散不去。</p>
只见钟悦行了个礼,清清冷冷地说道:“若谢大人拒不认罪,臣倒有个主意。”</p>
慕容燕说:“哦?”</p>
“臣在名册书信中查到,谢大人与纪余严大人勾结私吞朝廷赈灾拨款之时,有往来书信,若现在去谢大人的府上搜查,或许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p>
钟悦此言一出,谢璋却莫名想到了不久前慌慌张张离去的温岐,心中一瞬间就明白了大半。</p>
那温岐作为眼线,在谢府待了大半年。谢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道做些迷惑人的假象让他传递回去。</p>
只是眼下突变,恐怕真的让夏履一派得了逞。</p>
慕容燕如梦初醒,便吩咐宫里的人待人前去谢府搜查。</p>
谢璋阴森森地注视着钟悦,便知今夜定然是不会太平了。</p>
慕容燕派去的人很快就在谢澄休憩的床铺之下,搜出了折叠地整整齐齐的“密信”,信上将谢澄如何与纪余严勾结,枉顾百姓死活,私吞赈灾拨款,导致彭城暴乱的事情记录的一应俱详。又从书册中翻到了谢澄发现事情败露,而后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杀纪余严灭口的“铁证”。</p>
在众人将要熟睡的雨夜中,天际忽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即“轰隆”的雷声绵绵不绝,一去千里。</p>
景行还未睡下,散着长袍正倚在廊下,凉风卷起衣角,却丝毫不觉得冷。</p>
近侍无声地靠近,景行微微颔首,便听得那人说道:“谢府出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