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身朴素的靛灰色布衣，鬓间插了一把手工钗，花纹刻得粗糙得很，但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惜。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娃娃，头顶上扎着冲天揪，分外可爱。</p>

可女子的眼眶似乎是因为过多流泪，十分红肿，连日来的奔波，面容上除了疲惫与困苦，便只剩下微不可见的希望。</p>

几个下朝归来的视线一瞬间落到谢璋的身上，后者轻咳一声，起身道：“这是王舒的妻女，刚到临安，我便做主将她带到大理寺了。”</p>

王夫人看见三个身着官服的人迎面而来，也不知向谁行礼，索性跪**重重磕了几个头，方才轻声问道：“各位大人，请问王舒在哪里？”</p>

原来她眼中还未熄灭的希望，来源于王舒。</p>

钟悦与谢澄皆是无言，一片沉默中，只听得景行冷淡的声音道：“死了，你既来临安，就肯定知道。”</p>

她当然知道，但她心中某处微弱的声音告诉她，兴许是假的呢？兴许一睁眼，王舒就在田间看着她笑呢？</p>

而景行的只言片语，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p>

王舒的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样了，整个人因为血液尽失的缘故，呈现出一种灰色的死气，连唇色都成了一片白。</p>

这个女人只是看了尸体一眼，就哭倒了。</p>

仿佛一路上流干了泪，到现在，便成了血。</p>

王舒的小女儿还未到知事的年纪，只是见到母亲悲痛欲绝，便也无缘由地跟着哇哇大哭起来。</p>

大理寺充斥着两人凄厉的哭声，但谁也没有阻止。</p>

景行靠在大理寺门前的长柱边，凛冽的风迎门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飞舞，脸上犹觉刺骨。可他像无知觉般，只垂眸盯着初冬最后的落叶出神。</p>

哭声渐止，景行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拽了一下。</p>

他低下头，是王舒的小女儿。</p>

粉嫩的娃娃脸，脸上犹带着泪痕。却丝毫不怕冷着脸的景行，仰着脸脆声道：“大哥哥，我爹还会回来吗？”</p>

又有一阵风吹过。景行弯下腰将小娃娃带到背风处，沉声道：“会的，等你长大，他就回来了。”</p>

谢澄等人劝解王夫人在临安便将王舒归于尘土，可王夫人执意要把王舒带回邺城。临行前，王夫人问：“我家男人送的那个东西，送到了吗？皇上会换掉杜老爷吗？”</p>

没有人回答她。</p>

大约世上有些问题，本就是没有答案的吧。</p>

[注：你若想要批评指点四周的风景，你首先要爬上屋顶。——歌德《格言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