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层层中,娴妃温柔地将药汤送至慕容燕嘴边,看着他一口口喝下,才在他耳边温声道:“陛下,睡吧。”</p>
慕容燕本就精神不济,药物催生的阵阵困意让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p>
娴妃抿嘴笑了,眼中是十足的依赖与安心。</p>
皇帝的寝宫里,若是没人召见,一般是不会有不长眼的随意踏进,是故娴妃在端着碗转身之际,猛然看到自己的儿子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着实吓了一大跳。</p>
慕容博连忙将娴妃的身子扶稳,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药物的残渣,而后低声道:“母亲。”</p>
娴妃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又瞬间消失在盈盈秋水之中。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宫殿,直到身边再无一人,慕容博才缓缓道:“母亲什么时候动手的?也不告诉儿臣。”</p>
娴妃冷冷一笑,道:“告诉你有用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p>
慕容燕多日之前就卧病在床,为了不耽误政事,朝臣纷纷劝解皇帝趁早另立太子。而一众皇子中,成年且有能力参与政事的,也就剩七皇子慕容博和六皇子慕容书两位。</p>
而六皇子慕容书从小性子顽劣,心思不在朝堂上,于是一众眼睛都盯在了七皇子的身上。娴妃表面上表现得无欲无求,其实早就腹热心煎。</p>
从七皇子刚学会走路起,娴妃就日日夜夜对其严加管教,稍有不顺心意的地方便刑会罚伺候。在七皇子成年后,娴妃又煞费苦心地攀上景行这块高石,为的就是希望七皇子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p>
可慕容燕迟迟不愿意另立储君,直到自己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繁杂的事务,才下了一道令整个朝堂都意想不到的圣旨。</p>
圣旨上说,立废太子的嫡子慕容敬为新储君,御史大人景行监国。</p>
而慕容敬,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五岁。</p>
堂堂一个皇子,被生母骂得如此不堪,慕容博竟也不生气,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自小父皇就不喜欢我,我知道的。”</p>
所以宁愿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为太子,也不愿意正眼瞧他。</p>
娴妃显然不想在此话题上过多纠缠,她转身定定地看着慕容博,方才在殿中还温柔似水的双眸此时竟笼了一层淡淡的寒意:“我也不喜欢你。”</p>
见慕容博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娴妃嗤笑一声:“你是我此生的耻辱,我之所以把你抚养长大,是因为你是个皇子,若你是个公主,我早就把你掐死在襁褓中了。”</p>
“是。”慕容博麻木地答道,“母亲受苦了。”</p>
“你去景府一趟,探探景行最近的打算。”娴妃转身站在风口,猎猎的寒风将她素雅的宫裙吹得迎风飞舞,“他现在站得太高了。”</p>
自皇帝病倒,景行监国之后,景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朝中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踏碎。景行不堪其扰,索性在景府闭门不出,吩咐管事谁来也不见。</p>
是故在慕容博来到景府后,也吃了一个闭门羹。</p>
好在慕容博在门口转悠了两圈,碰上了正要找景行的陆舟,两人在台阶下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者才道:“这么巧啊殿下,您也来找监国大人?”</p>
慕容博小声地应了,却不愿与陆舟对视,只将目光虚虚地放至远处,道:“景大人不在吗?为何景府如此安静?”</p>
陆舟轻笑一声:“殿下看来是第一次来景府,这里常年冷清得跟寺庙似的,也只有最近才热闹起来。”</p>
两人说话间,听见动静的管事轻轻地将大门打开一条半人宽的缝,一眼看到陆舟,手忙脚乱地就要再次把门阖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