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璋也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是以何种心情逃离景府的。</p>
他满怀期待,揣着西北一整个冬天的冰雪,嚼碎了吞下肚,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将这份沉甸甸的思念带回千里之外的京城,想要告诉在万家灯火里等他归来的那个人,自己是如何地想念他。</p>
然而灯火尽头,那个人一改温柔,满眼都是冷漠与算计。</p>
他早该知道的,像景行那般警惕又冷静的人,怎么会主动向他人敞开心扉。他把自己封闭在黑暗里那么久了,哪会在乎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光。</p>
不论方才与景行坐在屋内的人是谁,也不管景行是否话出有因,寥寥几语间,连谢璋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他的确在其中窥听到了景行的一丝真心。</p>
所以他才会茫然无措,连一刻也不愿意多待。</p>
谢璋此次回京谁都没有报备,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京城,为的就是能在京城多待一天。可眼下,除了谢府,竟也无处可去。</p>
谢璋冷着脸,在谢府管事惊诧的目光中入了宗祠,给谢母烧了几炷香,而后去往一枝春,得知殷如是仍在江州,至今未归。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临安城跑了个遍,甚至连皇陵里的之华都去看了一眼,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折回景府一步。</p>
他有些畏惧,怕与景行当面对峙之后,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p>
于是在天微启明之时,谢璋骑上归来时的马,晃晃悠悠地往西北的方向折返而去。</p>
是故天一大亮,景行便知道自己在谢府外扑了个空。</p>
谢璋再回到西北时,已是一个月之后,冬日最冷的时令已然过去,将士们不再披上厚重的重甲,换上了精巧的轻甲。</p>
他轻一脚重一脚地下了马,第一个撞见的却是留守军营的孟鸣争。</p>
彼时孟鸣争正要去主帅营中确定乌尔都的行军路线,就见谢璋魂不守舍地牵着马,慢悠悠地往马场走。</p>
孟鸣争见状,一把抓住谢璋的手臂,凝眉道:“你不是要在京城过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p>
谢璋挥开孟鸣争的手,一面自顾自地往前走,一面胡扯:“我想你们。”</p>
孟鸣争闻言,白眼几乎翻到了天际:“得了吧,怕不是你的相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才哭唧唧地跑回来找爹。看你这脸色,比炊事营的锅底都黑。”</p>
谢璋几乎被气笑了:“你胡说什么呢?”</p>
谢璋生了一副温柔缱绻眼,眼尾的形状犹如余墨轻扫,漾开层层笑意。</p>
见谢璋脸色稍缓,孟鸣争才舒了一口气,道:“不过你若是回来找你爹的,怕是要多等些时日了。”</p>
谢璋收了笑意:“我爹怎么了?”</p>
孟鸣争:“探子收到消息,乌尔都来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再过几天,乌尔都的人就要到达贺兰山的山脚了。”</p>
“所以我爹就自己先去了?”谢璋松开缰绳,向孟鸣争逼近了一步,“你没劝他等等我?他一个人带兵深入到柔然军后方,万一出事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