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尼起先并未将这名女子率领的兵马放在心上——临安的兵马在艾尼的控制之中，这些援军怕是谢璋从周边地区借来的兵。</p>

况且，征战沙场乃大丈夫所为，妇人带兵，看来谢璋是真的山穷水尽了。</p>

他派遣了一些弓箭手，想要将援兵的路封住。可这些信心满满的弓箭手，却被悉数剿灭。</p>

有人吊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给奎尼报信：“殿下！大渝的援军太多了！初步估计可能有三千！”</p>

三千。</p>

这是奎尼当初从柔然带兵出征时的数目。而如今几番交战，虽说远胜于谢璋手中的兵力，但也所剩无几。</p>

他反身将人踹开，怒道：“哪里来的援军！艾尼这个蠢货干什么去了！”</p>

殷如是一身戎装，再不现当初在一枝春时孱弱的模样。她率先骑着马，领着江州三千精锐铁骑，一路冲到了城门之下。</p>

巴图尔回身之时，便见一柄泛着银光的长枪横扫而来，空中呼啸而过的劲风就在耳畔，惊得胯下的马扬起了前蹄。</p>

殷如是一击未中，却也不恋战，在诸多将士的掩护下翻身下马，来到谢璋身边。</p>

“承湛！”</p>

方才谢璋被奎尼偷袭，殷如是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心惊。</p>

然而此时近看，却见谢璋隐藏在人潮中，眉宇间的血衬得他整个人如同地狱中的修罗。殷如是走近一步，谢璋已干净利落地将肩上的箭拔出。</p>

他回身时，看到殷如是的模样，只略微怔愣了一瞬，而后道：“既然来了，就与我一起，别让柔然有回家的机会。”</p>

连日征战的柔然自然比不上储备充足的江州精锐。原本打算以身殉城的西北将士们，此刻更是杀红了眼。</p>

滔天的屈辱与恨意，化为不尽的战意。</p>

黄沙漫漫，朔风已止。</p>

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顷刻间便扭转了战局。</p>

巴图尔眼见兵败，匆匆策马逃窜。却只听得耳畔一阵轻巧的风声，他便被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踹下了马。</p>

谢璋已解下了护甲，浑身轻便，趁着巴图尔倒地之时，从袖中拔出那柄随身携带的轻剑，双膝一屈，没入了巴图尔的脖颈间。</p>

巴图尔无声地张了张嘴，一手攀上谢璋的手臂处的伤口，有鲜血渗出。</p>

谢璋却眼也不眨，手腕一翻，轻剑便借着这股力，撕拉一声，只见巴图尔的头颅与躯体分离，摇摇晃晃地滚到了谢璋脚下。</p>

奎尼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剩余的柔然兵马见巴图尔身首异处，顿时溃散成沙。</p>

茫茫天幕间，沉沉的云层散去。谢璋翘首一望，才觉西北已至满目皆是春意的时节。</p>

孟鸣争清点好柔然的俘兵后，一眼望见谢璋身边的殷如是。他原地踌躇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p>

“……姑娘好。”</p>

殷如是回眸，清清冷冷地道：“我姓殷，是江州地方军的总将领。”</p>

她眉间仍带着从战场上携来的锐气，孟鸣争窘迫地应了声，走到谢璋身边道：“你没事吧？”</p>

“没事。”谢璋脱下满身是血的战袍，沉沉地问殷如是：“解释一下？”</p>

殷如是一改方才的清冷，缓和了神情：“景行未雨绸缪，在夏履死后就将江州的兵力给了我，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瞒过了慕容燕，但消息传到我手中时，我未来得及与你交接，便直接去了江州。”</p>

谢璋听到景行的名字，一直古井无波的双眼才略微起了丝波澜。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辛苦了，军中不比一枝春，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人。”</p>

殷如是柳眉一挑：“你不就是一个？”</p>

这话说得暧昧，谢璋却淡淡笑开，多日来萦绕在眉目间的阴云也缓缓放晴。笑了半晌，他蓦然一顿，似乎想到什么遗忘的事，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兰州？”</p>

“说来也怪，我本来是应该去临安的。”殷如是皱眉道，“可临近出发，我却突然接到了密令。信上说，让我放弃之前的计划，立刻前往兰州。”</p>

如果兰州失守是在景行意料之外，那么景行最开始扶持殷如是，为的也并不是兰州。</p>

那是哪里？</p>

谢璋思绪纷飞，双眼蓦然睁大。</p>

京城。</p>

殷如是眼见方才还颇为放松的谢璋蓦然回身，在众人未及反应之时，策马扬鞭而去。</p>

……</p>

京城，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