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尽管是她自己造成的。</p>

盛淮南从他的走神儿中恢复过来，神态自若地开口说：“对了，你……认识我吗？我叫盛淮南。”</p>

他对她自我介绍。这辈子他第三次对她自我介绍。</p>

第一次年代太久远，她不敢回头看。</p>

第二次正式而官方，却不是单单针对她。</p>

那是高二时的八十八周年校庆大会，他作为学生代表，代表在校生上台发言。自我介绍说的是：“大家好，我叫盛淮南，来自高二（3）班。”</p>

小学到现在所有程式化而冗长的开学结业典礼上，学生代表们机械地慷慨陈词，事先写好的稿子唰啦啦地翻页，然而只有这句话在洛枳的心里翻不过去。她作为值周生站在台下背阴处，看不到声音的主人，但扬声器就在她背后，少年清冽深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畔响起。她慌乱中抓紧身旁的栏杆，轻轻地提一口气，然后在观众席响起的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中低下头，脸上始终是淡淡的，没表情。</p>

“我认识你的。”她点点头。</p>

“哦，是吗？”</p>

她是不是应该继续说是怎么认识的？说他很优秀、很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他？这么腻烦的话，他会乐意听才怪。</p>

盛淮南好像贡献了一个开场白之后也没话可以讲了，不过看起来他没有觉得这种场面让人难受，更没有为了找话题而劳神，只是悠然地看着窗外，眼神里的闲适和刚刚洛枳的做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那抹闲适突然刺痛了洛枳，这么多年隐隐的疼痛在这一刹那变得尖锐起来。自己到底要畏首畏尾到什么时候？</p>

她放下杯子清清嗓子说：“高中的时候听说过你，不过很少见到。我和周围很多人都是这样子，知道人家的名字，但是从来不认识，名字和脸对不上。不过，你真的很有名气，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听到人家喊‘看，盛淮南’——所以我认识你。”</p>

盛淮南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说：“是啊，我也是这样。在同一所学校三年，无论如何都会混个脸熟，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某件事两个人就忽然说话了，比如在公交车上踩到对方的脚了，没有零钱了就朝看着眼熟的陌生同学借一点儿，或者……”</p>

“或者食堂打饭、课间接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到对方身上了，不打不相识。”洛枳接上，她看见盛淮南悠然的表情僵在那里，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p>

不打不相识。就像你和你的前女友。</p>

这句话对盛淮南的杀伤力比洛枳想象的还要大。</p>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明知道很可能会让他反感。然而话出口，看到他的反应，她忽然有些开心，阴暗的开心，报复得逞一样。</p>

报复什么？因为刚刚他比局促的自己更洒脱？</p>

洛枳说不清。</p>

好像空气中飘浮着另一个洛枳，一边对盛淮南怨毒地龇牙，一边冷笑着睥睨着座位上那个洛枳的局促和做作。</p>

她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思绪越飘越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