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寿再举酒盏，却不说助词，而是笑看朱高煦和朱高燧，在朱高煦和朱高燧举杯时，又撇开他们，看向坐在朱棣身边的朱瞻壑，“臣敬小世子一杯。”</p>
朱瞻壑没接话，先从椅子上爬下来，落地，扶着椅面，好歹没摔。</p>
两只小胖手抱拳，“瞻壑见过舅公。”</p>
这一举动，出乎众人预料。</p>
之前“戏言”朱瞻壑像朱有炖的兵科给事中当即脸色一变，众人看他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意。将如此敬长知礼的汉王世子同挨了棍子依旧故我的周王世子作比，是何居心？</p>
“好！朕的孙子，就该如此！”</p>
朱棣大笑着将朱瞻壑又抱了起来。</p>
朱高煦笑咧了嘴，儿子像他，绝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黑历史？完全没这事！</p>
朱高燧也笑，胳膊肘一拐朱高煦，乐乐就成了，别太过了啊。</p>
徐增寿笑道：“小世子明礼，知孝悌，臣斗胆赞一声，好圣孙！”</p>
此言一出，朱棣再次大笑，群臣纷纷附言。</p>
孟清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p>
好圣孙？</p>
这不是解缙的台词吗，怎么被徐增寿抢戏代言了？</p>
不过，有徐增寿此举，计划在宫宴中直言的“诤臣”又少了一半。直到徐增寿回座，宴会过半，朱瞻基和朱瞻壑都被徐皇后遣人来领走，才有礼科王给谏硬着头皮起身，向天子谏言。</p>
打好的草稿，本该振聋发聩，引天子明悟。</p>
朱棣却收起了笑容，冷冷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p>
“朕封平王就藩，岂容尔等多言。”见王给谏还要再说，不耐烦的让人将他拉出去，“朕早年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镇守北平，临大漠二十载，何以言苦？”</p>
翻译过来，他老爹让他到北边呆着，他二话不说，收拾包袱就上任。他让自己的儿子到西南就藩，却招来这么多人反对，到底是朝臣的意思，还是平王自己的想法？</p>
儿子不服老爹管，在天家而言，可不是件小事。有平王妃联合谷王谋害皇后一事在先，更是让朱棣怒意蒸腾。</p>
“拉下去，打入锦衣狱！”</p>
王给谏被拖出去了，偏偏有人还不识相，不提平王，炮口直接对准了汉王和赵王。</p>
说的话都是老生常谈，朱棣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干脆叫锦衣卫把这位也拖下去。</p>
无凭无据，就说他的两个儿子这样那样，说什么皇子屯田有失威仪，掌管互市是与民争利，使得民间怨声载道，简直荒谬！</p>
“兴宁伯可在？”</p>
“臣在！”</p>
孟清和连忙起身，本以为看戏就成，不想还是被天子点名。</p>
“朕问你，此人所言，可是实情？”</p>
“回陛下，臣随大军征讨安南近一载，期间未知宣府开原等地详情，但臣在镇守大宁期间，从未听闻百姓抱怨两位殿下。相反，对汉王殿下亲自掌管屯田，赵王殿下制定的互市各项政令，边民及归附部落多有称赞，并有归附部落将陛下比作天可汗！”</p>
“哦？”朱棣眼睛一亮，天可汗，开创了盛唐之世的唐太宗皇帝才得此殊荣。孟清和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洲际**。</p>
“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兀良哈头目乞列该等人就在会同馆，陛下可传召，问清虚实。”</p>
至此，话题被孟清和彻底带歪。</p>
兵科给事中的脏水，徐增寿的好圣孙，礼科给事中的弹劾，汉王赵王的自辨，永乐帝震怒，再到孟十二郎的“天可汗”。</p>
此时此刻，抗议平王改藩，弹劾汉王赵王失皇家威仪，斥责朝中奸佞，乃至于立皇太子都不再重要。</p>
“天可汗”三个字对永乐帝的吸引力，远超以上所有。</p>
乞列该被从会同馆传至宫内，起先还以为是自己上奏的情报终于引起了朝廷重视，不想，却被问及了“天可汗”一事。</p>
兀良哈壮汉四肢发达，却不是没脑子。</p>
见永乐帝正脸膛发红，明显很激动，乞列该立刻单手捶着胸膛，大声道：“陛下，您就是兀良哈心目中的天可汗！阳光因您而明亮，草原为您而繁茂！您是兀良哈的太阳，兀良哈的月亮，兀良哈的星星，兀良哈的神明！兀良哈愿世代臣服于您，兀良哈的勇士将拿起长刀，为您冲锋陷阵！”</p>
震撼，绝对的震撼！</p>
文臣武将集体默然，兴宁伯和乞列该为他们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p>
孟清和垂首，五官有些扭曲。眼前这位拍-龙-屁-的功力非同一般，望尘莫及啊！</p>
乞列该还在大声称颂，反正好话不要钱，这是从兴宁伯身上学到的。</p>
永乐帝十分的激动，差点把椅子上的扶手掰折，才没大笑出声。</p>
群臣还沉浸在震撼中，半晌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p>
孟清和朝朱高煦和朱高燧使了个眼色，兄弟俩立刻会意，举臂高呼，“父皇英明神武，四夷臣服，大明千秋万代！”</p>
殿中文武这才意识到自己慢了半拍，立刻同朱高煦两人一同高呼，“陛下万岁！”</p>
殿外，被锦衣卫押往北镇抚司的的王给谏成功晕了过去。</p>
杨铎单手捏了捏荷包，映着月光，唇角勾起一模笑纹，看向被拖走的王给谏，眸光旋即冷凝。</p>
“叫纪纲盯着解学士的宅子，有生面孔，立刻抓起来。”</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