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寿笑眯眯的看着他，下手委实不客气。转眼间，纸袋里的点心就没了一半。香味引得朱能回头，剩下的一半也没了。</p>

“兴宁伯府的点心师傅着实是不错。”两人抢了点心，吃完还要厚着脸皮品评一番，“改日让我府里的去取取经，兴宁伯可莫要藏私啊。”</p>

孟清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下官自当从命。”</p>

不答应，武阳侯八成会直接上门抢人。</p>

千万别以为这事不可能，之前就发生过一回，想告状也没处告去。</p>

武阳侯摆明要做个纨绔，谁都拿他没办法。</p>

按照徐增寿本人的话来说，徐家有贤德的当朝皇后，闻达于世的魏国公徐辉祖，就不需要他再奋发向上了。做个勋贵纨绔，岂不乐哉？</p>

永乐帝和徐皇后都没说什么，徐辉祖训了两次，也就任由他去了。</p>

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武阳侯的大名？</p>

能把纨绔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徐增寿，再找不出第二个。</p>

同徐增寿早有接触的孟清和知道，较真起来，徐增寿的才干未必及不上徐辉祖。但正如徐增寿所言，徐家有了皇后，有了魏国公，不出意外，继永乐帝之后，下一任皇帝又是他外甥，徐家一公一侯，荣耀已极，过于上进，天子不生疑，朝中眼红的绝不会少。</p>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自-污。相当于用他一人的官途换来整个徐家的安稳。</p>

这等心胸，非一般人能够比。</p>

孟清和佩服徐增寿，即使被抢了口粮，也一样佩服。</p>

吃完了点心，徐增寿擦擦嘴，凑近了，低声对孟清和道：“今天的宫宴会有场好戏。兴宁伯可千万莫喝醉了，睁大眼睛看着，说不准就能乐一乐。”</p>

好戏？</p>

纪纲提醒他，最近京城风大，出入当心。</p>

徐增寿又告诉他，宫宴中会有好戏上演。</p>

思及礼科小吏传递的消息，孟清和心头一跳，莫不是……真有人要找死？</p>

徐增寿不打算继续说，朱能看似知道内情，却没为孟清和解惑的打算，只叮嘱他，“看戏就成，没事别出头。”</p>

孟清和慎重点头，他一定吃饭喝酒，没事不开口。</p>

可事到临头是他想躲就能躲得开的？</p>

压根不可能。</p>

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群臣陆续到齐，奉天门大开，锦衣卫和金吾卫分列金水桥两旁。</p>

文武分作左右两班，以官职爵位列队步上-官-道。</p>

宫宴设在华盖殿。</p>

宦官引领官员落座，永乐帝一身-明—黄—色-盘龙常服，金色的幞头上，两条五爪金龙咆哮飞升。</p>

朱高煦和朱高燧立在左侧，朱瞻基在朱高燧之后，朱瞻壑被朱棣抱在怀里，一身大红世子服，活脱脱像个年画娃娃。</p>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不免都起了思量。</p>

有人眼睛坚定信心，一定要让皇帝认识到废长立幼是错误。也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天子对汉王宠爱之深超乎想象，平王被改封西南以前，便是平王世子也不会被天子这般抱在里。天子此意，莫非真已决定立汉王为皇太子？</p>

支持平王的朝臣心头发沉，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尽量控制住表情。天子设宴，不笑就算了，摆出张-臭-脸，是想找不自在？</p>

支持汉王的朝臣则满脸喜气，从龙之功的，还合了今上心意，此等好事哪里去找？</p>

中立的朝臣垂下眼皮，不言不语。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是以后的事。今上龙体康健，继续在龙椅上坐十几二十年绝对没问题，何必急着站队。</p>

宫宴刚刚开始，华盖殿里已是暗潮汹涌。</p>

乐声起，乐舞生执戈入殿，群臣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歌舞之上。只有三头身的朱瞻壑看得兴致勃勃。</p>

兵科给事中冯贵低声言道：“以微见著，汉王世子颇类周王世子。”</p>

周王是永乐帝的同母兄弟，周王世子朱有炖比汉王朱高煦年长一岁，是朱瞻壑的堂伯。</p>

说侄子像堂伯，表面上看，没什么可指摘之处，可周王世子爱好音律，时常同乐工混在一起，不是秘密，多为人所诟病。说朱瞻壑像朱有炖，还是在当下场合，细思用心，绝非善意。</p>

冯贵声音并不高，只有相邻几人听到。但在皇宫之中，压根不会有秘密。</p>

侍立在一旁的宦官眼神微闪，不动声色，托着空了的酒壶退下。</p>

很快，冯贵的话就传开了。</p>

孟清和同朱能等武将坐在一处，得知冯贵所言，瞅瞅朱能等人的脸色，可以打包票，冯贵今后的日子别想好过。</p>

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p>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仅凭这一句话，就能断了冯贵的官途。</p>

“说汉王世子类周王世子？”徐增寿冷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汉王世子才多大？动这样的念头，当真是其心可诛！”</p>

旁人不敢说，徐增寿不在乎。</p>

话落，又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到御前，高声道：“陛下，臣敬大明世出明主，江山永固！”</p>

“好！”</p>

永乐帝举杯同饮，群臣也同声应和。</p>

“给你舅舅倒酒。”</p>

朱棣发话，朱高煦和朱高燧亲自执壶倒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