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自来同朕讲？”</p>

“孙儿……”不敢。</p>

朱瞻基低下头，眼圈发红。</p>

朱棣看着他，祖孙俩都没说话，西暖阁内静得落针可闻。</p>

良久，朱棣叹息一声，对在一旁伺候的郑和说道：“先下去。”</p>

“是。”</p>

郑和弯腰，麻溜带人走出暖阁，顺手关上房门，亲自在门口守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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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航两年，专业仍没生疏，体察天子之意的本事也没落下，郑公公长舒一口气。</p>

待到房门关上，朱棣才开口说道：“瞻基，你是在朕身边长大的。朕和皇后对你如何，你该清楚。”</p>

“皇祖父，孙儿、孙儿错了！”</p>

早慧，聪颖，隐忍，终究抵不过年龄。</p>

十岁的少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p>

“孙儿只是害怕，害怕皇祖父不再喜爱孙儿……”</p>

朱瞻基继承了朱棣的长相，却没能完全继承朱棣杀伐果决的性格。</p>

自平王搬出文华殿，朱瞻基一直都在担忧。察觉到平王妃的举动，好似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平王临行前的一番叮咛，更让他无所适从。</p>

皇祖父，先是天子，一国之君，才是祖父。</p>

对前路的惶恐，对朱瞻壑的羡慕，对父母的想念，对皇宫突来的陌生，种种情绪叠加，几乎要压垮了他。</p>

朱棣已经对长子彻底失望，连最后的父子之情都将被斩断，但对宠爱了近十年的长孙，始终没法狠下心来。</p>

“瞻基，过来。”</p>

朱瞻基哭得直打嗝，还是听话的走到朱棣身边，“皇祖父。”</p>

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安抚。</p>

朱棣会摸朱瞻壑的发顶，却不会对朱瞻基这么做。因为朱瞻壑还年-幼，而朱瞻基已经是个少年。</p>

十岁，在皇族中，不能再算作孩子。</p>

朱棣的安抚十分奏效，朱瞻基抬起头，不再泪水横流，却仍是一个接着一个打嗝，生生将严肃的气氛破坏了一大半。</p>

永乐帝无奈，该说的还是要说。</p>

“你是朱家人，行事不该畏首畏尾，更不该效仿酸丁那一套！不过是一幅舆图，直接向朕开口，便是给了你又如何？何须害怕？姚少师教导你的道理，朕看你都忘到了脑后。”</p>

“皇祖父，孙儿惭愧。”</p>

“这些话，朕只说一次，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朱棣的语气陡然间变得严肃，“你是皇长孙，需知礼仪孝悌，行事光明磊落，为弟妹做出表率。只要你不犯下大错，朕定会保你一世平安富贵。不要学你的父王，更不要学你的母妃，可明白朕的意思？”</p>

朱瞻基终于不打嗝了，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说道：“皇祖父，孙儿明白。”</p>

“你是个聪明孩子。”朱棣放缓了表情，“你想看舆图，可是好奇海外之土？”</p>

朱瞻基愣了一下，泪水挂在眼角尚没来得及擦去、</p>

这就换话题了？</p>

他还以为皇祖父会再讲几句道理……</p>

“回皇祖父，孙儿的确好奇兴宁伯所言的海外大陆。自初次听闻，便始终不能忘怀。”</p>

“哦。”朱棣点点头，扬起声音，“郑和。”</p>

暖阁外侍立的郑公公立刻应诺，“奴婢在！”</p>

“你去乾清宫，不，去兵部，将新绘制的舆图取来。”</p>

“是！”</p>

话音落下，暖阁外的脚步声很快远去。</p>

“乾清宫中的舆图尚且粗陋，兵部临摹修改的舆图更为完善，你带回去，若有不明之处，待兴宁伯进宫讲学，可亲自向他请教。”</p>

“谢皇祖父！”朱瞻基窥着朱棣的神情，又问了一句，“孙儿听闻兴宁伯逢单双日所讲内容不同，讲授海外风物时，孙儿也想同堂听讲。”</p>

“这……”</p>

没等永乐帝给出答案，有宦官在暖阁外禀报，锦衣卫指挥使杨铎求见。</p>

朱棣皱眉。</p>

两个时辰前刚来过，又来？</p>

“宣。”</p>

知道杨铎这个时间过来，定然有要事，朱瞻基主动表示，他今日还有课未习完。至于向兴宁伯学习一事，有机会再向皇祖父申请。</p>

“孙儿告退。”</p>

“郑和回来，朕让他将舆图给你送过去。”</p>

“谢皇祖父。”</p>

“去吧。”</p>

“是。”</p>

朱瞻基退出暖阁，正巧在门口遇上杨铎。</p>

“世子。”</p>

杨铎行礼，朱瞻基侧身回礼，丝毫不在意被看到哭肿的双眼。</p>

有些事压在心中太久，挑明了，即使仍有不甘，仍有羡慕和嫉妒，整个人却轻松了，走路都轻快了几分。</p>

看着转身离开的朱瞻基，杨铎挑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隐去。</p>

比起突然出现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某人，平王世子这点变化，压根可以忽略不计。</p>

走进暖阁，杨铎跪地叩首，“臣参见陛下！”</p>

“起来。”朱棣问道，“可有要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