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七年六月，一骑快马驰入北京城。</p>
不久，征讨鞑靼大军的捷报传遍整个京城。</p>
“天军大胜，斩首三万余，俘虏五万余。缴获战马万余，牛羊无算。生擒鞑靼太傅右丞相马儿哈咱，太保枢密知院脱火赤。鞑靼可汗本雅失里仅率千余骑兵向西逃窜，鞑靼太师阿鲁台于乱军中-走脱，不知其踪，计已北逃。战后清点，鞑靼溃散死伤者甚重。”</p>
一封战报，不足白字，永乐帝却读了一遍又一遍。</p>
“好！”大手猛的拍向桌案，笑道，“辉祖不负朕所托，得此大胜，彰大明之威，果为中山王之后！”</p>
高兴之余，朱棣召见了驰送战报的军卒。</p>
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杨铎带来的。</p>
换身衣服，洗漱一番，实打实的锦衣校尉，不打半点折扣。</p>
用锦衣卫传送文书，是孟清和的主意。跟随大军出征，就要听从主帅调遣。勉尽其能，物尽其用，不算过分。</p>
事实证明，锦衣卫的脚程的确是出了名的快，捷报入京的时间比预期早了两天。</p>
校尉听宣顺天门，见到天子，抑制住激动，纳头便拜。</p>
杨指挥使说得对，这是机会，是晋身的良机。</p>
即使是北镇抚司中的同知，佥事，兢兢业业五六年，也少有面圣的机会。他一个微末校尉，仅凭传送捷报，便能得道天子召见，合该找个地方偷着乐才对。</p>
当然，更应该感谢兴宁伯。</p>
如果不是兴宁伯提议，征讨大军总兵官，堂堂魏国公，皇帝的大舅子，知道他是哪颗葱？</p>
“卑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p>
“平身。”</p>
朱棣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托赖此人长得憨厚，一脸的正气，声音洪亮，好心情又上了一个台阶。</p>
天子亲军，当如是！</p>
事实上，孟清和也曾感到吃惊。</p>
锦衣卫是天子打手，没错。</p>
北镇抚司能止小儿夜啼，是大明-皇-家-侦-缉-情-报-部门，一样没错。</p>
可自锦衣卫指挥使杨铎以下，同知，佥事，千户，校尉，个顶个的相貌堂堂，威武雄壮，不少还是功勋之后。连力士帮闲都是良家子出身，经过严格筛选，想找出一个长相对不起社会的都难。</p>
这同东厂西厂的大面积撒网，三教九流均包完全不同。该说纯爷们的审美果真不同？</p>
以明初锦衣卫的外表指数，只有大汉将军和旗手卫尚能比一比，其他天子亲卫，诸如金吾卫，羽林卫，容仪卫等都要靠边站。</p>
论综合素质，旗手卫更是只能蹲到墙角画圈圈。</p>
天子二十六卫大比武，锦衣卫旗手卫，一个正数，一个倒数。出彩的正在北疆西南斩获战功，末流早接替孝陵卫的弟兄去守卫皇陵了。</p>
“此战大捷，全赖将士用命，待班师回朝之日，朕必亲迎。”</p>
校尉被叫起，也不敢抬头，只能皇帝说什么，他应什么。好在问起大战情形，都能一一答上，口吃算是流利，没扫了皇帝的兴头。因表现尚佳，还得了赏赐，五锭宝钞。</p>
“大军班师，主帅必定请功，届时再行封赏。”</p>
简言之，这五锭宝钞是额外赏赐，不算在战功之内。</p>
“谢陛下恩赏，陛下万岁！”</p>
校尉再叩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直到退出殿外，被风一吹，火热的情绪渐渐冷却，还却是忍不住想蹦高。</p>
不能蹦高，只能攥紧拳头，觅到角落无人处，用力挥舞了两下。</p>
发达了，这下发达了！</p>
经天子召见，回到北镇抚司，他的官职必定会升上一级。运气好的话，被调到指挥使身边听用也有可能。</p>
想想跟着杨指挥使办差的弟兄，最差也是个千户。如同知纪纲，还是半路出家，现如今怎么样？谁不高看一眼？</p>
如能得杨指挥使重用，前途必定无可限量。</p>
思及此，校尉心中又是一热。一同随军出赛的卫中兄弟说过，兴宁伯是贵人。只要能得兴宁伯的青眼，飞黄腾达只在早晚。</p>
回想起来，此言果真非虚。</p>
校尉离开后，朱棣放下捷报，翻开杨铎呈上的条子，好心情渐渐消失。</p>
半晌，朱棣冷笑一声，道：“又是普安州？”</p>
“回陛下，据探子回报，贵州境内出盗贼，普安州，镇宁州，安顺州均发现贼踪。官军两次围剿，擒杀千余人，却被贼首走脱。”</p>
“平王府和此事有关？”</p>
“臣不敢妄言。”杨铎道，“但贼首是在普安州失去踪迹，官军遍寻不得。”</p>
朱棣没有说话，面色愈发阴沉。</p>
“胡濙是怎么回事？”</p>
“回陛下，胡侍读奉陛下命，寻访仙人踪迹，于四月抵贵州境内，五月达普安州，已停留数日。”</p>
“没去平王府？”</p>
“并未。但……”</p>
“讲！”</p>
“平王似染瘴疠，重病卧床，平王府正在寻医。”</p>
朱棣沉下目光，一下下敲着桌案，“此事，平王没有上表。”</p>
藩王染病，又是皇帝亲子，自当上表，请太医前往救治。虽然朱高炽种种行为为朱棣不喜，但父子天性，朱棣终究不会坐视儿子重病，不派人救治。况太医院赵院使和两位院判都对治疗瘴疠颇有心得，刘院判还曾随军入安南。确为染上瘴疠，就该尽快上表。拖到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p>